對于突然變故,楚甯月并未驚疑,此刻心念一動,遁術已生。隻是她如今境界,已然跌落至凝氣境,其遁術的速度,也是大爲減緩。
所以瞬移之假象不複存在,于常人看來,不再詭異莫測,倒像是武者的身法,有迹可循。雖是如此,在功法加成之下,楚甯月的遁術,亦要比普通凝氣境快上許多。
更爲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這一次境界大跌之後,周身受到那股神秘力量的壓制,似乎減輕了許多。以至于她此時施展遁術,速度并非一瞬衰竭,而是持續了許久。
于洞内挪移之間,根本不是如今的道袍青年能可比拟。
“你若再亂動,引得傷口崩裂,我也救不了你。”
不多時,楚甯月淡淡開口,一是因爲遁術加持,逐漸減弱,二來則是因爲其所言不虛。自己方才以火相術法,爲這道袍青年強行止血,的确是需要對方活動些許筋骨。
但如今已有成效,若繼續下去,卻不免會使傷口惡化。而這種以火相術法止血的手段,可謂是飲鸩止渴,以毒攻毒,萬不可施展第二次。
“你...你....”
道袍青年剛才蘇醒,便如野獸一般,對就近之人,展開瘋狂攻勢。而如今發洩一通,未觸及對方分毫,随着體力耗盡,亦是使得其緩緩清醒,看清了眼前之人,并非舒曼瑤。
“你的經脈雖未全廢,但也所剩無幾,日後作何打算?”
對于眼前之人,楚甯月并無絲毫憐憫之心,方才出手相助,也不過爲了那便宜師兄。所以她開口之時,可以說并未考慮這道袍青年的感受,而是直接說出了他如今的狀況。
聽到經脈全廢四字,道袍青年面色微變,雙目一閉一開之間,周身氣息一湧一散,立時覺得喉間一甜,險些口嘔朱紅。
見其如此,楚甯月轉過身去,并不打算與其多言,因爲武者經脈之傷,她亦沒有什麽辦法。隻是她并未想到,這道袍青年的心性,似乎比她預料的更爲堅韌一些。
此刻竟是并未因爲自身武脈被廢,便自暴自棄,或是怨天尤人,而是踉跄起身,沉聲道:
“既未全廢,便有一線生機,終有一日,我會找上她,讨回公道。”
“嗯,志氣可嘉,但,與我無關。”
楚甯月淡淡開口,便打算去山洞外圍,找尋青衫公子,一同離開。如今自己兩人,在這南域黃沙之中,本就是自身難保,若帶上這道袍青年,無非是再害一人。
更何況,自己随手救他性命,已算是仁至義盡,其生死造化如何,但看他自己。
“前輩請留步!”
就在此時,道袍青年忽然上前一步,開口同時,便是長揖拜下。楚甯月并未轉身,隻是微微側目,她并不覺得此人會恩将仇報,但也不想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還請前輩留下姓名!”
聽到其如此說,楚甯月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氣,她不願惹上的麻煩,乃是這道袍青年,将她當做什麽救命稻草,不肯離開。
“不必。”
楚甯月兩字出口,随即轉身便走,可是方才走了沒有兩步,便見眼前一道人影,朝此急奔而來,正是先前離去采藥的青衫公子。
“師弟你沒事吧?”
青衫公子身形落定,此刻目光先是打量了一番楚甯月,而後又落在了道袍青年的身上。此時對于這道袍青年,頗爲警惕,隻因爲武者大起大落之間,很容易走火入魔。
而這道袍青年,方才展露出的武學境界,全然不是如今沉淪期的自己可以比拟。若是當真動起手來,自己怕是連斷後拖延也做不到。
所以眼下,唯有震懾二字。
“我沒事,我們離開此處吧。”
聽到便宜師弟如此說,青衫公子微微一愣,先前還在擔心師弟安危的他,如今卻将心神,悉數放在了道袍青年的身上。
半息過後,試探着開口問道:
“你的傷....?”
道袍青年本就是心思敏銳之人,他之所以在最後關頭被人重傷,全因傷他之人,乃是他最爲相信之人。此刻他已然聽到,這青衫公子稱呼那少年爲師弟,自然知曉如何回應。
“功法已廢,但性命無虞。”
聽到對方将功法已廢四字,說得如此輕松,青衫公子立時覺得,眼前這道袍青年并不簡單。至少這心性,是十分難得,當即便起了結交之意。
此時全然無視了楚甯月投過去的眼神,朝着道袍青年走去,開口之間便是江湖大忌:
“朋友如何稱呼?又爲何會來這南域偏遠之地啊?”
楚甯月雖是修士,而非武道江湖中人,但其中道理,卻也想通。這青衫公子,非但開口之間,便打聽對方的底細,更是要揭人傷疤,他這般閱曆,實在....
“在下淩青山,出自凜風城淩家,三年前外出尋藥,後來得知能救我父的靈藥,盤龍炎草,竟就生在南域。故而與...結伴來此。”
道袍青年緩緩開口,雖然不願提及那長裙女子舒曼瑤,但還是将此事原委,大緻說了出來。他此刻方才經曆大起大落,口中所說的無以爲報,并非是說說而已。
此時是當真将楚甯月,當做了救命恩人,更何況,先前自己意識朦胧之間,隐約感覺到了對方出手的手法,極爲特殊。
既然他能夠相救自己,或許無需盤龍炎草,亦有法子救自己父親。所以此刻,道袍青年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即便最終得不到想要的相助,亦會将這份恩情,銘記于心。?
“你說自己來自凜風城?”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楚甯月,忽然轉過身來,問出了這樣一句話。她心中所想,很是簡單,自己與便宜師兄,對于南域一竅不通,如今沒了白馬,更是不知方向。
若憑自己與他兩人之力,即便不被餓死,也不知何時才能到達凜風城。但若這道袍青年,乃是南域凜風城之人,那他自然是知道回去的路,可以作爲引路人。
“嗯,此次我原本便是打算回家看望父親,如今雖然無功而返,但三年之期已到,我亦該回轉淩家了。”
道袍青年不知眼前之人,此言是何意,但隐約能夠感覺到,對方似乎很在意凜風城。所以自己要做的,便是如實回答,等待對方下一步詢問。
“我之前相助于你,不過随手之勞,但如今的确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楚甯月的話,說得頗爲保留,并未直言,隻因在場還有自己這位便宜師兄。她真是不敢想象,若自己以救人爲由,換取引路之便,這剛剛踏入江湖的新人,會不會跳出來阻止,說什麽施恩不圖報。
但好在,道袍青年心思敏銳,當即領會了楚甯月的意思,沉聲開口道:
“我願意随兩位前輩前往凜風城。”
聽到對方如此說,楚甯月微微颔首,心想此人倒也算聰明。隻可惜,爲旁人利用,廢了經脈。隻不過天下之大,諸如此類之事,多不勝數,自己也隻是看看而已,無能爲力。
“如此甚好!”
未及楚甯月開口,青衫公子便先她一步,如此舉動,倒是讓楚甯月微微一愣。她原本以爲,青衫公子會出來反對,卻是沒有想到,這青衫公子其實也想要對方帶路。
隻不過礙于話本中大俠,往往都是施恩不圖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所以立志于成爲一代大俠的他,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覺得此事有違自己的俠義之道。
卻未想到,對方主動提起了此事,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等等...前輩?他爲何要喊自己前輩,難道自己看起來很老麽?
.....
三人同行,走出山洞,此時空中殘月已然黯淡,已是到了深夜時分。南域黃沙之中,少山寡水,像是此等山洞,根本是珍奇之物。
楚甯月還未來得及詢問,自己昏迷不醒時,便宜師兄究竟是如何将自己背來此處的,又是如何躲在巨石之後。
不過如今的她,倒也并不打算追問,因爲有了先前的一幕,她對于這位便宜師兄的了解,又多了幾分,知道他多半又是想到了什麽稀奇古怪之事。
“青山老弟,眼下有一件事,迫在眉睫,不知你可有辦法?”
對于青山老弟四字,道袍青年并不覺得奇怪,因爲在他心中,是将楚甯月看成了一位易容成少年的前輩高人,而這青衫公子稱他爲師弟,雖然多半是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但自己也不虧。
可是這個稱謂,落入楚甯月眼中,卻是頗爲尴尬,因爲這道袍青年,無論是年紀,還是心性,都顯然要比自己這便宜師兄成熟許多。
自己乃是百年玄丹,所以被他喊一句前輩,并不覺得奇怪,但便宜師兄喊他老弟,卻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太過古怪了。
而更加古怪的是,道袍青年似乎對于這稱謂,有着自己的執着。例如他對青衫公子....
“趙兄請說。”
“此事..說來話長,但若長話短說的話,嘶....師弟,你怎麽看?”
而他對自己則是....
“究竟是何事,前輩但說無妨。”
楚甯月以手扶額,頗爲無奈,因爲她亦不知,自己這便宜師兄要說什麽,于是隻得對着其微微颔首。後者見狀,微微一愣,而後半息鼓足勇氣,吐出一句....
“民以食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