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甯月如今修爲十不存一,境界也已從轉脈境跌落至凝氣境,可謂一落千丈。但她的神識,卻仍舊強盛,雖然相隔巨石,但卻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長裙女子的氣機。
後者顯然早已發現了自己兩人的存在,但是她卻并未道破,也未出手。甚至到了最後一刻,都沒有揭穿自己兩人。
隻是,她究竟是不屑出手,還是另有打算,此事便不得而知了。事已至此,自己也無需再攔着這位初入江湖的便宜師兄了。
“你爲何攔着我?”
眼見便宜師弟松開了抓着自己的手,青衫公子立時出聲詢問。他方才并未沖出去,一是因爲考慮到兩人的安危,二是出于對便宜師弟的尊重。
但此刻,既然對方松開了手,便說明自己可以開口了。
“那你又爲何要出去?”
聽到如此一問,青衫公子立即起身,正色開口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輩俠義中人,自當如此。”
看着青衫公子,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楚甯月對于他的看法,全然改觀。原本那一絲對于此人佯裝出這一面的猜疑,煙消雲散。
因爲她覺得,這樣的人,做不出那般詳細的謀劃,更加無法在細節之上,瞞過自己。除非,此人演技高超,不僅騙了别人,也是騙了自己。
“行俠義之事,也需相應的實力,方才你若出去,非但救不了人,還會搭上你我。屆時你便不是仗義出手,而是魯莽行事,爲救一人而害三人,愚蠢至極。”
楚甯月開口之間,說出了最後一句試探,她想要清楚,這青衫公子,究竟是心性如此,還是佯裝至此。若他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自己這句話定然得不到他的認同。
可若他是心機深沉之人,對于這句話,便不會加以明顯的反駁,因爲在心機深沉者看來,這句話可以作爲台階,如若刻意反駁,反而顯得可疑。
“我...”
青衫公子聞言語塞,此時心中的羞意大過怒意,想不到自己堂堂世家嫡系,今天居然被這新認的師弟說了教,當真是丢大了面子。
而楚甯月此時,則注意着對方的神色,對方不答,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是心機深沉之人。但若他反駁,則多半不是。
“哼,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爲俠者,就是要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青衫公子赫然開口,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那些話本之上的說辭。說完之後,立時覺得自己光環加身,正義凜然。倒要看看,這便宜師弟,如何反駁自己。
卻未想到,這一盆冷水,來得如此之快。
“嗯,你若繼續說下去,他就真的沒救了。”
楚甯月先前的話,隻是試探,不帶個人情緒,而她的注意力,也不全在青衫公子的身上。她亦使用神識,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先前的道袍青年身上。
卻是發現,此人胸口中劍,卻并未身死當場,隻因他的心髒,與常人不同,并非生在左邊。
但與此同時,楚甯月也注意到了一個問題,便是作爲與其相伴三年之人,更是時常投懷送抱,那長裙女子,不可能不知道道袍青年的心髒不在左邊。
可是她既然要殺人奪寶,又爲何刻意避開要害?加之她明知此地,還有自己兩人,卻又不刻意拆穿,莫非....是想要自己兩人,救這道袍青年?
但,她又如何能确定,自己兩人會救人,而不是補刀呢?
“這..這這這...”
與此同時,青衫公子來到道袍青年身旁,而後者此刻早已昏死過去。他此時看着此人胸口的傷勢,根本無從下手,因爲他的确不會醫術。
當日給便宜師弟包紮,便是随手而爲,更是因爲師弟所受傷勢,并不緻命。可是眼前這道袍青年所受的,卻是貫體一劍的緻命傷,這已然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
“怎麽?你改變主意了?”
楚甯月來到青衫公子身旁,說話之間,眉頭卻微微一皺。因爲她從這青衫公子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不隻是因爲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而是因爲他的舉止。
先前交談之時,尚算正常,但一到了焦急之時,他的舉止便與平時有所出入。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身體裏,有兩個靈魂,又或者是其中的一面,乃是刻意佯裝而出。
所以在情急之時,來不及僞裝...
不過好在,他這兩面,都是涉世不深,魯莽行事,隻不過一面較爲沉着冷靜,一面則手足無措。
“術業有專攻,本公子不善醫術,此地又沒有醫師,他恐怕是...嗯?”
青衫公子的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見身旁的便宜師弟,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按在了對方的眉心,不禁爲之一愣。
楚甯月此時,體内暗傷,已經随着之前那場氣息之戰,徹底爆發,反而破而後立,沒了後顧之憂。雖然境界大跌,但此時身上卻隻剩下了外傷,沒有了靈氣失衡之阻礙。
不過無論是殘陽宮,還是她所修煉的殘陽神訣,都是偏向攻擊的法門,其中并無治愈之術。所以面對此等傷勢,她也隻能先查看對方的狀況,再找尋機會。
此刻以手按在對方眉心之處,神識之中,立時顯化出對方體内經絡。楚甯月雖不通丹道,但曾經身爲玄丹修士,如何也要比尋常人,知道的更多。
此刻她已判斷出,這道袍青年所受之傷,乃是刻意避開了要害,隻是普通外傷,并不緻命。而真正棘手的,卻早已無力回天。
楚甯月雖不知細節與過程,但如今的結果,便擺在眼前。這道袍青年,氣空力盡之時,被一劍貫穿身體,使得經脈錯亂,遭受功法反噬。
而他先前與那一株盤龍炎草交手,所用的法子,似乎也有一些缺陷,使得部分火毒,仍舊侵入其身。原本那一絲火毒,可以被其功法緩慢吸收,可是拜那一劍所賜,他反受功法之害。
如今那一絲火毒,雖然已經散去,但其經脈卻已經被毀了七七八八。武者的經脈,與修士的靈脈不同,靈脈隻要不盡數受損,便隻是會大跌境界,仍可修複。
可是武者經脈一旦受損,視程度輕重而言,多半不可逆轉。
如今這道袍青年,體内之經脈,便大多數遭受了不可逆轉的摧毀。他醒來之後,即便不是根基全廢,一生再無進境,也注定再無法修煉一些功法。
當然,這些細節,楚甯月并不知曉,她隻知道此人經脈損傷嚴重,雖無性命之憂,但傷勢不可逆轉。?
“陰陽并存,禍福相依,此地既有天材地寶,便定有伴生之物,與其藥性中和。你若想救他,或可從此中着手。”
楚甯月淡淡開口,說得雖然頗爲玄妙,但實際上,她也沒有把握。因爲丹青天下之理,于此界而言是否生效,她亦不知。
更何況,她這句話的本意,其實就是單純支開青衫公子,不想他看到自己出手的過程。
“你懂得醫術?”
青衫公子聞言,似是有些驚喜,不過在發現,便宜師弟根本不打算搭理自己之時,還是選擇了暫時不與其計較。他很清楚,何爲大局。
目送青衫公子離去,楚甯月方才放下心來,如今的自己,境界已然跌落至凝氣境,再無法如同先前那般出手。
一旦施展術法,周身必有氣息外洩,而因爲境界跌落的緣故,她如今也隻能施展功法的本相術法,也就是火相術法。
然而此界之人,對于水火二相術法諱莫如深,自己并不确定,施展術法之後,那青衫公子是否會對自己出手,所以她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心念一動,楚甯月掌心立時升騰而起一道火苗,此乃術力之火,并無實體,亦不會灼人肌膚。她此刻,乃是要以此火,爲這道袍青年止血。
雖然這法子,會令受術之人苦不堪言,但如今自己能夠想到的辦法,也就隻有這一個。誰叫她修的是火相功法,而非水相,否則不必如此麻煩。
“舒曼瑤!!!”
不多時,山洞之内,響起一聲嘶吼。道袍青年,因爲胸口劇痛,猛然睜開雙眼,仿佛自地獄回歸一般,眼中盡是憤怒。
而之前的種種過往,如今已盡數随着那一劍,和身死之間的徘徊散去。他如今心中所想,便是讨回公道!
山洞外圍的青衫公子,聽到這一聲嘶吼,立時朝此趕來。他可是很清楚,自己那便宜師弟,受了重傷,而且功力嘛,也是趨近于無。
這聲嘶吼,顯然不是他所發,定然是那道袍青年蘇醒。但若後者對便宜師弟不利,恐怕會有危險,至于這些不知名的草藥,不拿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