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此事,他心中隻有竊喜,沒有半分愧疚,因爲他已看出,這少年相救自己,不過是爲了玄墨古劍的情報。若自己不能趁他受傷之時,解決這個麻煩,那脫困之後,自己便要面對生死危機。
同一時間,楚甯月身形疾退,轉身之間,術力自掌中翻湧而出。本是想要淩空一握,将這判官陸遊當場格殺,可是身後的氣浪,卻已席卷而來。
其眉頭微皺之間,隻得以掌中術力,抵抗身後氣浪。在氣浪席卷之下,術力雖化解了大半威力,但其仍舊被氣浪席卷而出,傷上加傷,好在第三次遁術得以施展,方可化解此沖擊力。
楚甯月此時額頭之上,盡是冷汗,并非是因爲後怕,而是因爲傷勢沉重。
她進入此界之前,一直是修士之身,周身擁有護體道韻,加之她從心底裏,便沒有将判官陸遊當做對手,而是将其看做世俗武者。
更何況,自己先前分明已給對方吃下了一顆丹藥,震懾此人。在衆多條件加持之下,楚甯月根本沒有想到對方有膽量對自己偷襲出手,更加沒想到,自己會被對方的偷襲所傷。
判官陸遊所用短劍,的确并非凡品,而是寒鐵所鑄。但楚甯月負傷的根本原因,卻還是因爲如今的她,雖仍有修士術力,卻已經失去了護體道韻。
也就是說,她的術力相較此界武者雖是強橫,但防禦力卻孱弱不堪。所憑借的,乃是這少年的肉身之力,而非是她的修士之身。
如今腰間傷口血流不止,又受氣浪席卷沖擊,楚甯月如今的狀況,可謂岌岌可危。不過因爲氣浪已然得到了先前火焰氣罩的緩沖,威力總算有所衰減。
否則單憑方才的變故,眼下自己隻怕僥幸不死,也要身負重傷。
面對眼前層層疊浪,楚甯月可行之事不多。若是先前沒有受傷,應對此局,尚有多種選擇,但眼下能夠支撐的,便隻有最笨的方法。
楚甯月曾經曆過散功重修,自毀靈脈重塑之痛,因此這傷勢帶來的傷痛于她而言,并不算是什麽。但此刻的錦衣之上,卻已是一片猩紅,體力亦在不斷流失。
這使得她的神魂之力雖然強橫,但意識卻開始減弱,眼下無數次重複,施展術力抵擋氣浪,再被氣浪席卷而出,以遁術化解沖擊力。
傷勢逐漸加重的同時,亦讓她的意識,逐漸朦胧,但好在無數次化消之下,迎面而來的沖擊力,亦是越來越小。
隻可惜,她的意識,已然支撐不到,餘波盡散的那一刻。雙眼逐漸被疲憊感充斥,再也無法睜開,隻是在最後一眼,似乎看到了一道人影。
絕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
時如白駒過隙,轉眼之間,三日已過。無人記得荒山之上,山村血案,亦無人知曉,隕星過後,滿目凄涼。仿佛那一日現身之人,皆成了夢幻泡影,無迹可尋,天涯無蹤。
烈陽當空,清風難尋,一條已然荒廢多年的官道之上,一輛樸素馬車,向南疾馳,帶起道道塵土。但這馬車雖然樸素,車頭白馬卻不似尋常之物,速度不凡,帶此重物而行,仍舊堪比四境武夫。
而更加古怪的是,此馬車并無車夫駕駛,全憑白馬自行發揮,好似老馬識途。若是有惜馬之人在此,恐怕會大罵車中之人,暴殄天物。
但好在此地,荒蕪已久,根本不會有人來到此處,更不會看到眼前的一幕。因爲這官道多年未曾有人使用,不隻是此地人迹罕至,更是因爲惡劣的氣候。
此時馬車疾馳而過,所帶起的道道塵沙,于此地而言,再爲尋常不過。因爲一目望去,少山寡水,遍地黃沙,地面亦因熾陽不斷,頗爲幹涸,布滿裂紋,可謂寸草難生。
馬車之内,一名青衫公子,眉清目秀,身形苗條,手持折扇,緩緩扇動。時不時自車窗朝外望去,明明入眼者皆是黃沙慘淡之景,此人卻一副好奇的模樣,怡然自得。
“咳...咳...”
就在此時,一聲輕咳,自青衫公子身後響起。其聞聲之際,面上的怡然之色,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絲凝重。
起身之間,讓出身後一名錦衣少年,此少年面色蒼白無力,一身錦衣之上,更是滿布塵土與血迹。與這青衫公子,形成鮮明對比,若此地有第三人在場,落入其眼中,定是雲泥之分。
“你醒了?”
青衫公子的聲音頗爲中性,而其說話之時,先前的怡然之色,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乃是沉着冷靜,卻少了幾分溫柔。
“是你救了我?”
錦衣少年輕聲開口,氣息依舊微弱,同時緩緩睜開雙眼,将青衫公子,映入眼簾,人尚未看清,便得一陣清香。隻是還未及仔細打量,便又覺腰間一陣劇痛傳來,不禁眉頭微皺。
“算是吧。”
青衫公子似乎注意到了少年的表情變化,此刻低頭看了一眼其腰間的傷口,随即轉過身去,同時自袖口中取出一瓶丹藥,丢在了少年所在的軟塌之上,接着開口道:
“本公子不擅醫術,你這傷口還需專人處理,不過此藥可助你穩固氣血,加速痊愈。”
錦衣少年拿起丹藥,并非立即服下,而是望着此人的背影。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另外一人的身影,那是他昏迷之前,隐約所見。
但在半息過後,其微微搖頭,确定這兩人并非是同一人,也絕不可能是同一人。眼底閃過一絲細不可查的失望,同時輕聲開口道:
“多謝。”
他雖是道謝,但對方給予的丹藥,他卻沒有服下。不是因爲擔心對方有心加害自己,而是他很清楚,自己主要的傷勢,并非腰間傷口,而是靈氣匮乏。
這錦衣少年,正是接受乾炎宗後山秘境傳承,意外進入此界的楚甯月。如今的她,已然接受了自己化身爲此少年的事實,更加因爲此次負傷,對于此界有了新的認知。
“經此一事,并非一無所得,至少日後行事之時,需得慎之又慎,不可再自視甚高。”
楚甯月心中如是想,若是自己當日,并未在心中認定自己修士之身,以爲那判官陸遊生死皆在自己一念之間,便不會被其算計。
至于細節如何,不必多想,也無需多想,吸取教訓便是。
自己如今的狀況,頗爲玄妙,自身雖可施展修士術法,亦存修士境界,但行動之時,無論是體力還是防禦,皆受這少年肉身限制。
日後在未恢複護身道韻之前,即便是面對自己可随手處置的對手,亦不可再生輕敵之心。若非那人有意留自己斷後,而非要取自己性命的話,一劍貫心亦非這少年肉身能可承受。
“你不好奇我爲何救你?”
一旁的青衫公子,依舊背對于楚甯月,此時等了數息功夫,尚未聽到道謝之外的言語,心中升起一絲疑惑,當即主動發問。
“的确不知。”
楚甯月雖然重傷未愈,但神識與心境卻并未受損,此刻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此人對自己并無敵意。但若說他爲何相救自己,那的确無從猜測,不過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對方是如何救得自己。
當日自己被迫硬接隕星之力,以轉脈境修爲,都隻能堪堪保住性命。此人又是如何,在氣浪席卷之下,救得自己的?
更何況,當日自己以神識籠罩四方,絕無可能有人暗中藏身,伺機而動。即便是自己神識無法窺探,白須老者最後那一掌之力,亦足以逼對方現身。
“因爲此物。”
青衫公子對于少年的反應不置可否,但心中卻始終覺得,這與自己預想的一幕,有所出入。此刻開口之間,語氣仍舊淡漠,眼中卻浮現出一絲好奇。
好在他此刻背對楚甯月,沒有被其看出端倪,而楚甯月此時,亦未主動施展神識,鎖定此人。
說話間,前者取出一枚玉佩,交由楚甯月所化身的少年。而後者眼見此玉佩,腦海中立時浮現起此物的信息。
這枚玉佩,乃是當日湖畔自己欲脫身之時,那綠衣女子贈自己的信物。說是下山之時,若遇險阻,可以将此物示人。
但當日自己下山之時,一路平安無阻,唯至山下之時,受神秘陣法光幕阻擋。屆時因爲在場并無他人,加之那陣法玄妙,便是自己亦無法蠻力破之,所以根本沒有去想這塊玉佩。
再後來,綠衣女子慘死,這塊玉佩便被自己徹底遺忘,一直戴在身上,卻不想今日會遇到與之相關之人。
但,看眼前之人的意思,此玉佩所代表的,必定另有含義。自己此刻頗爲虛弱,對方實力未明,如若貿然開口,恐怕.....不妥。
然而就在楚甯月細思之際,青衫公子卻主動開口,接着吐出一句:
“此物乃是師叔随身信物,如今她既給了你,便認定你爲傳人。隻是師叔畢竟是戴罪之身,其選定之人,需經天啓五城考核,品學兼優者,方可承其衣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