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此界與丹青天下不同,即便是同一柄古劍,也有不同的名字,這并不奇怪。
可就在楚甯月等待白須老者的下文之時,卻見對方的眼神,忽然間自劍身之上挪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浮現起一絲猶豫。
“接劍!”
就在此時,白須老者兩字疾呼出口,同時将手中古劍順勢抛出。可是其所抛的方向,卻并非楚甯月所在方位,而是正氣盟中年男子所在。
後者眼見此狀,亦是沒有反應過來,便聽一聲劍鳴響起,古劍落于眼前地面。
楚甯月看着眼前的一幕,面上浮現出一絲默然,她原本已動了與白須老者合作,放棄判官陸遊的心思。可是眼下的白須老者,顯然已經做出了他的決斷。
果然,能夠對自己下一次黑手的人,便能夠下第二次。當她産生了此種念頭的同時,眼前光景再度物換星移,便如當初在洞穴之内一般,再度陷入了陣法之内。
白須老者的陣法,不同于丹青天下的陣道,幾乎是瞬間施展,無迹可尋。即便楚甯月神識在身,也隻是能夠不受幻境影響,但卻無法洞穿陣法,看到外界的一切。
與之前不同的是,此刻的星陣之内,星光璀璨,便是楚甯月眼中,亦有星光不斷,顯然此刻的陣力,要強于山洞之時。
但讓她費解的是,如今陣法之内,隻是唯獨沒有白須老者,無論是判官陸遊還是那中年男子,此刻皆都還在原地。
正當楚甯月心下一寒,決定此番破陣而出,不會再給白須老者機會之時。星陣之内,卻響起了後者的聲音,顯得有些虛無缥缈,回蕩四方。
“閣下功法莫測,立場不同,我亦隻得出此下策,以求萬全。最後奉上一句忠告,江湖險惡,人心難測。”
話音落定,楚甯月冷哼一聲,對于白須老者的言語,她心中并無波瀾。因爲從這一刻起,對方已然是敵人,既是敵人,她便不會輕易受對方言語影響心境。
但眼下當務之急,卻并非是破陣,而是....
“魔教妖人,合該伏誅!”
楚甯月朝一旁的中年男子望去,神識加持之下,隻見其周身黑氣萦繞,眉心尤甚。此刻正雙手持漆黑古劍,仿佛此劍重約千鈞,于他而言控之不易。
此時楚甯月已然看出,眼前之人,已被這漆黑古劍,影響了心智。但這并不代表,她會如同面對紫裙女子那般,對此人留手。
因爲這以大義爲名,捆綁旁人,以達成自己目的者,同樣有取死之道。
更何況,自己雖對這玄墨古劍并不在意,但對方此時卻對自己敵意十足,倘若不先擊敗此人,自己也無法安心破陣。
所以這一戰,無關立場....
中年男子拖劍而來,勢大力沉,周身亦有黑霧萦繞護體,配合冰蠶内甲,防禦力尤爲驚人。楚甯月雖對此人,并無絲毫忌憚之心,但卻也不願做一個莽夫。
于是擡手之間,便是一式土相術法,數丈石爪,自地面之中破體而出。與之前的試探不同,此刻楚甯月所施展的術法,無論是哪一項,都足夠重傷普通武者。
她此時所抱着的心思,已不是自對方身上,窺探此界武者之特性,而是針對對方實力進行試探。如若對方能接下此招,那麽這試探便是試探,若是不能,那便是殺招。
眼見地面石爪忽現,中年男子原本拖劍而來,此刻猛然踏地,身形一躍數丈,似是想要跳過石爪。隻是如今的楚甯月,此招意在傷敵,又豈會像先前那般,施術之後,後繼無力?
此刻心念一轉,隻有數丈的石爪,便再度拔高三分,将中年男子攔阻而下,朝着其周身要害抓去。
“砰!!”
中年男子避無可避,可是他此刻卻仍舊沒有使用漆黑古劍,斬斷石爪,而是憑借肉身之力,撞擊在石爪之上。
他本就是外家橫練,皮糙肉厚,即便是被古劍影響心神,亦會因爲思維定式,産生此種判斷。可是若他面對的乃是一般土石,這一撞或許真可摧石斷脈,可是楚甯月此刻所用,卻是土相術法。
不同于先前用之既棄的土石,如今的石爪之上,仍舊蘊含術力。自然不是尋常武夫,能可以肉身之力撞斷的。
可就在下一刻,中年男子周身的黑霧,卻如跗骨之蛆一般,朝着石爪蔓延而去。頃刻之間,便将石爪籠罩其中,發出呲呲聲響,似有極強的腐蝕之力。
“嗯?”
眼見術法失利,楚甯月心中并無太多意外,隻是對于漆黑古劍之力,有了新的了解。一聲輕疑過後,手中術訣變換,随即殘存碎石之中,迸發出道道金光,正是以土生金。
中年男子原本因爲石爪被黑霧腐蝕,沒了阻擋之力,繼續朝楚甯月俯沖而去,卻忽聞身後一陣破風之聲響起,随即心中一股寒意席卷而來。
下意識回身之間,卻見眼前空無一物,這一幕似曾相識。可就在此時,他卻忽覺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自手臂傳來,而下一刻,身形已然被這股巨力牽引,安然落地。
方才碎石飛落,楚甯月以土生金,運使金相氣劍,卻被此人全然躲過。其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出,究竟是白須老者暗中相助,還是他手中古劍的影響。
不過這金相氣劍的目的,本就不是洞穿對方經脈,而是攔阻對方俯沖之勢。如今劍氣落空,于上方盤旋,頃刻之間化爲一陣靈雨,傾盆而下。
對于這些靈雨,中年男子充耳不聞,眼中隻有楚甯月與判官陸遊,此刻奮起直追,朝其攻來。可下一刻,天空之上的小雨,卻瞬間化爲道道冰刺,無孔不入,朝其襲來。
“嗤...”
随着一陣輕響傳出,無數冰刺,将中年男子覆蓋其中,刺入層層黑霧之内。隻是這些黑霧,雖能阻擋一般武者的視線,卻無法阻礙神識。
楚甯月看得十分清楚,此時的中年男子,隻是被無數冰刺困住,而并非爲其所傷。那些黑霧,如今被凍氣影響,腐蝕之力大爲下降,但這些冰刺,也無法定下乾坤。
楚甯月施術之時,同樣也用另一手,如同拖死物一般,帶着地面上的判官陸遊,不斷後退,拉開距離。雖然她的速度,相對中年男子來說,如同蝸牛,但聊勝于無。
如今憑借冰刺凍氣帶來的時間差,兩人再度拉開了一段距離,而楚甯月手中術訣,再度變換。先前的接連施術,皆是爲了最後一擊鋪墊。
所以,即便這最後的鋪墊,對于眼下戰局來說,未必比得上冰刺凍氣,但她卻還是要施展。
心念一動,無數冰刺之中,浮現出一片綠芒,而下一刻,刺入黑霧的冰刺,便将凍氣擴散而出,同時轉化爲手臂粗細的藤蔓。
頃刻之間,無數冰刺,已然化爲無數藤蔓,仍舊是将中年男子困于其中,難以動彈。隻是這些藤蔓,對于黑霧來說,便要比腐蝕堅冰來得輕松許多。
可是這些黑霧,還沒有來得及腐蝕多少,另一旁的楚甯月,便已出手。
她先前以五行相生之法,施展術力,雖然需求心神頗多,但對于靈氣的消耗卻微乎其微。而在此種施展方式之中,每一次術力轉化,都會使得威力更強三分。
如今以土生金,以金生水,以水生木,三次轉化過後,便是其殘陽宮最擅長的火相術法,亦是以木生火的最後一招。
楚甯月雙掌輕擡,周身氣息翻湧而出,殘陽宮擅長火相術法,所習功法亦是火屬。身爲殘陽宮長老,她自是可以施展其他四相之術,因爲這是修士根本,但是威力卻要大打折扣。
如今其出手之間,體内的殘陽神訣,終于有了用武之地。術力轉化之間,道道嗡鳴之聲,響徹此間。
中年周身藤蔓并未立即消失,而是在藤蔓外圍,先行完成轉化,化爲七道沖天火柱,将之圍困在内,結成火牢。
而下一刻,内部藤蔓皆化火蛇,與黑霧對撞在一起,發出陣陣刺耳聲響。隻是這一次,不再是黑霧對于術力的單純吞噬,而是火蛇與黑霧的雙向攻擊。
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與無數火蛇同歸于盡,而外圍的七道火柱,則絲毫不受影響。
“咔嚓...”
就在此時,一陣鏡面破碎之聲,接連響起,似是這陣法空間,不堪其重。楚甯月此招,原本的目的隻是滅殺眼前之人,并非破陣,對于眼下變化,全然是意外之喜。
但此時的她,因爲眼前術法四次轉化,威力雖強,但也需極強的心神控制。所以她此刻無心他想,忽略了一項重要的信息。
便是陣法的防禦,與修士的術法本質上頗爲相近,如果陣師布陣之後,便就此離去,那麽陣法沒有後繼之力,防禦隻會越來越差。
可是此刻的陣法,白須老者就在陣外,如何會輕易被其所破?
“果然是西疆魔教!”
火牢之内,中年男子周身黑霧,已然與無數火蛇同歸于盡,而中年男子渾濁的目光,此刻也逐漸恢複。但當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後,眼神之中,再度充斥怒火,猶如這滔天烈焰。
而下一刻,漆黑古劍之上,驟然泛起一道赤芒,映入中年男子眉心。緊接着後者身形一陣抽搐,周身生機迅速流逝,讓楚甯月雙目微凝。
“不是人禦劍,而是劍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