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落到我與公孫坊主手上,便是天道輪回,周而複始。這一戰,從二十年前的那天開始,便注定無法避免!”
樹冠之上的面具老者開口之間,聲音尖銳,字句更是犀利。其固然有亂白須老者心境之用意,但何嘗不是多年情緒累積所緻。
當年的恩怨,随着眼前之人詐死,而成爲面具老者心中的死結。如今發現這死結尚在人世,尚有機會親手完結,他心中盡是說不出的興奮。
白須老者身前十丈,水面之上,一名身着紫裙的中年女子,同樣落在一片樹葉之上,似是想要證明些什麽。這名女子五官頗爲精緻,但卻不知爲何,面無血色,蒼白無力。
此刻望着眼前之人,眼神中更多的乃是複雜,既有不解亦有憤恨,十五年來所受的委屈,仿佛在這一刻悉數點燃。
那個人,如今已經随着玄機門的覆滅,長眠于冰河之下,而眼前之人,便是一切恩怨的源頭所在。如果沒有眼前之人,自己與那個人也許會是一生的好姐妹,但眼下,物是人非。
“哎...”
就在此時,白須老者輕歎一聲,而其聲出同時,落在河邊樹冠之上的面具老者,驟然出手,好似一切都在其算計之間。
一陣勁風呼嘯而過,林間片葉紛飛,朝着白須老者席卷而來。萬葉之間,一道人影忽隐忽現,宛如一隻蝙蝠,俯沖而下,直奔獵物要害。
紫裙女子察覺面具老者動手,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猶豫,此時的她,尚且沒有與眼前之人,将當年之事悉數說盡,并不想在此時動手。
可是眼下的戰局,卻容不得自己多想,因爲方才短暫交手,她便已經看出單憑自己的實力,無法戰勝這位昔日的師尊。
隻有與唐家老怪聯手,先将眼前之人擊敗,自己方才擁有與他平等對話的資格。也許隻有這樣,才能夠将當年的心結,一一解開。
然而高手過招,一瞬分神已足夠緻命,紫裙女子此刻一掌翻出,夾雜無窮水氣,落在眼前人影之上,卻見人影已然不見。
天空之上,三道金色羅盤虛影,一閃即逝,白須老者一掌向天,身形随風而動,已朝落葉彙聚之地攻去。
“小心身後!”
紫裙女子見狀,一聲輕呼出口,她曾是白須老者的親傳弟子,自是知曉這位昔日師尊的功法。他如今所用之招,根本不是随手而發,随機應變,而是從一開始便在蓄力爲之。
這一掌勢大力沉,如若唐老怪大意輕敵,此戰當即便會結束。而自己的葵水寶典,雖然勝在變化之上,但若想攔阻這至剛至強的一招,卻是無能爲力。
藏身于萬葉之中的面具老者,與白須老者乃是同一時期的對手,雖然不似紫裙女子這般了解對方的功法,但也并非一無所知。
頃刻之間,白須老者所化掌力,便與萬葉碰撞在一起,天空之上登時火花四濺,發出陣陣金鐵交鳴之音。方才的菱形暗器,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手段,這些樹葉,方才是萬樹飛花的奧義所在。
面具老者心知對手此招,并非随意而發,自己與他相比,勝在速度而非功力。所以心念一轉之間,登時淩空借力,三道黑影朝着三個方向同時掠去。
“轟!!”
白須老者一掌落空,卻也将空中飛葉,蕩開無數。面對這二十年前的對手,彼此之間知根知底,雖不知彼此二十年來有何進展,但眼下招式互換,仍在當年之局。
可是彼此心中卻皆都知曉,短暫的試探過後,方才是正戲開始。想要擊敗對手,就必須施展出這二十年來彼此未知之招,唯有如此,方能出奇。
“嗯?”
面具老者的身法,在白須老者眼中,自是兩假一真,以自己速度想要追擊對方,并不現實。所以隻需等待對方落水的刹那,自會顯化出真身,而那時便是自己的出手時機。
可是下一刻,當三道黑影接觸水面之時,讓白須老者意外的一幕卻出現在眼前。因爲這三道人影,皆在水面之上,無人潰散。
但也就在其爲眼前變故,而短暫分心之際,其足下水域卻忽然間凝聚出一道渦旋。一股莫大的牽引之力,自渦旋之内蔓延而出,仿佛無數隻無形巨手,拉住其雙足雙手,同樣勢大力沉。
而與此同時,三道黑影亦同時開口,聲音顯得虛無缥缈,難辨方位:
“公孫坊主的葵水寶典,果然玄妙無比,今日你我聯手,許老鬼必死!”
面具老者深知葵水寶典的上下半部,仍在武學範疇之内,可若是一旦修煉齊全,便會成爲西疆奇術,脫離武學的範疇。
隻不過西疆奇術,往往需要特殊體質之人方能修煉,如若強行修煉,身體必遭反噬。這公孫坊主,之所以面無血色,便是因爲強行修煉葵水寶典所緻。
這個秘密,面具老者倒是與白須老者心照不宣,前者笃定後者有難言之隐,所以以此爲由,加上一點修飾,終于得到了這個不太穩定的盟友。
此刻葵水寶典已經發動,自己的暗器在此時能夠起到的作用,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所以他此刻,理所當然地選擇了保留實力。
因爲他總覺得,自己這個盟友,太過不穩定,也清楚當年他們師徒四人之間的破事。如若這位公孫坊主,臨陣反水,那今日自己這位唐家家主,便要成爲前任了。
所以他心中所想的,可并不是與紫裙女子如何聯手,将白須老者拿下,而是想要盡可能虛耗他們兩人的體力與功力。
自己這二十年來,并非原地踏步,也相信眼前的對手,同樣沒有放下武學進境。既然自己試探不出,那便站在一旁,好好欣賞一下,這師徒相殘的大戲!
可是一旁的面具老者,雖然覺得自己運籌帷幄,即将決勝千裏,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下變故,竟是因爲自己的一個字。
“死”字入耳之時,發動葵水寶典的公孫坊主,卻忽然間動了恻隐之心。她并不想要白須老者的性命,她所求的隻是解開心結,還自己一個公道,并不想殺了昔日師尊。
心念分神之間,巨大旋渦的牽引之力,立時削弱三分,可也就在此時,天空之上異象忽生。
隻見夕陽之下,無數星光一閃而出,萦繞白須老者周身,随即締結成道道玫瑰散開形狀的陣紋。而陣紋之相,隐約與旋渦形成的水紋相對。
當陣紋凝成的瞬間,巨大旋渦之中生成的牽引之力,頓時煙消雲散,化爲虛無。正是玄機門,掌陣雙絕之一,紫薇移星陣。
“咔嚓...”
星陣凝出同時,另一旁的水面之上,立時傳出一陣脆響。一道黑影脫水而出,落在一旁的岸邊之上,由于帶着面具,看不出喜怒,但其雙腿卻有些狼狽。
而原本所在方位,其他兩道人影,此刻卻是支離破碎,被卷入水面之下。這兩道人影,自然不是真人,而是....
“唐老怪,你花費二十年的時光,雖然做出了這人形傀儡,算是了卻了自己少年時的一番心願。可是你作爲唐家家主,荒廢武學,不務正業,我看長此以往,下一個出事的,便是你唐家堡了。”
白須老者飄然落在荷葉之上,此刻身在紫薇移星陣籠罩範圍之内,他無需懼怕葵水寶典。如今的中原,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了解葵水寶典。
而這二十年來,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推演如何克制葵水寶典。因爲這葵水寶典,除了是西疆兩大奇術之一之外,還是自己亡妻的遺留之物。
自己曾答應過她,不會讓葵水寶典斷絕傳承,但又深知此法兇險異常。所以當年詐死隐居之前,便将這葵水寶典,拆分爲三個部分,分别交托于自己三位親傳弟子。
這三部葵水寶典,無論單修哪一部,皆是一部尋常的功法,隻是擅長點不同。可一旦融會貫通,便會成爲真正的葵水寶典,所以如此一來,自己既不算是食言,亦不算危害中原。
隻希望自己的三位弟子,可将三部功法傳承下去,若是後世之人,機緣巧合之下同時修煉了三部功法,那也是天意。
而這二十年來,他爲了紀念亡妻,便時常拆解葵水寶典之中的玄妙,一一破解。自己與亡妻,乃是因打鬥相識,所以他用這種方式,亦是一種獨特的紀念。
方才兩人的言語,白須老者聽得十分清楚,而自己這位昔日的二弟子,面色蒼白的模樣,他一眼便看得出,是因爲修煉了上下兩部葵水寶典,卻唯獨少了承上啓下的心法篇。
但眼下至少可以說明,自己的三徒兒如今安然無恙,所以他絕對不會将這個消息,告知眼前之人。
隻是他如何知道,自己的小徒兒,之所以逃過一劫,不是他福大命大,而是因爲,他步了自己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