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賭坊方圓百丈,此刻空無一人,此地行人,早已被玄甲軍驅散。雖然有好奇此地發生何事者,但比起自己的性命,顯然滿足好奇心排在次列。
千餘名玄甲軍,此刻将城西賭坊圍得水洩不通,似乎在提防什麽變數。但實際上,這些人不過隻是造勢而已,真正的監視者,乃是混迹在玄甲軍中,爲數不多的宗門修士。
這些修士早已被玄霜王室策反,或者說是以某種方式控制,或是宗門存亡,或是親族之人的生死。總之這些藏身于玄甲軍内部的修士,才是今日這層層包圍之中的重點所在。
因爲隻有修士,才能夠對付修士,識破修士的隐匿之術。
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自存在一名擅長望氣之術的修士,而這四人身上,皆都配有李無術當日身上所攜帶的綠色彈丸。如今玄霜國界域大陣三去其一,在這些綠色彈丸的加持之下,這四人的修爲,直達開元巅峰。
望氣之術不同于神識感應,所感知的也并非隻有修士氣息,而是整體氣息走向。如若賭坊之内有人脫逃而出,除非一絲術法不用,否則必定難逃望氣之術鎖定。
可若是當真一絲術法也不用,千餘名玄甲軍便會将其攔阻在内,根本無需修士出手。而一旦動用術法,則勢必會被望氣之術鎖定,身份暴露隻是時間問題。
黑夜之中,賭坊之外,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之中,随着空間一陣詭異扭曲,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現在此。來人身穿灰衣,正是先前自鬥場而出的司空晉,而如若今日換成其他任何一人現身于此,都會直接暴露行蹤。
司空晉此刻的主導意識,并不是他本人,而他所用的手段,亦不屬于這個世界。而丹青天下的望氣之術,說穿了便是探測手段,雖能夠探測到未知氣息,但想要精準掌控,便是頗具難度了。
司空晉的面上,浮現起一絲微笑,因爲他現身之前,做了一些準備。雖然他的傳送術,隻是發動在了這個方位,但卻以精神力控制元素,于賭坊周圍數十個位置,同時施展了消耗極低的低階術法。
在其有意的控制之下,這些術法停留在半空,凝而不發,以極爲緩慢的速度,朝着四周行進。
半息過後,四名望氣士皆都面色一變,因爲他們皆都感應到了一股未知的氣息,出現在了賭坊周圍。可是這股未知的氣息,卻同時出現在數十個不同的方位,并且在緩慢行動。
四人所處方位距離甚遠,彼此之間無法快速溝通,每一人所感知的方位,皆有些許出入。在這種無法商議的情況下,便是他們一生皆在鑽研的望氣之術,如今也變得有些難以決斷。
畢竟若是望氣之術得到的結果,那此時出現在賭坊之外的,便是數十名修士。
“這...”
就在此時,人群之中,傳出一陣喧嚣,雖然聲音不大,但也迅速引起了周圍之人的注意。因爲他們的聲音,在此方寂靜夜空之下,總是顯得有些突兀,讓人不安。
這些喧嚣的源頭,正是藏身于玄甲軍中的宗門修士,因爲除了那四名望氣士之外,還有數十名負責以神識籠罩此方的普通修士。這些人的修爲雖然有限,但是數十道神識籠罩之下,亦算是幾無死角。
可是就在剛剛,這些人的神識覆蓋中,卻出現了數十個方位的死角,又或者說是神識被什麽東西屏蔽。
司空晉此刻緩步向前,其移動的速度,便如那些凝而不發的法術一般緩慢。其如此做,其實并不是爲了混肴試聽,而是因爲他需要時間布置陣法,幹擾那些人的神識。
他很是清楚,如今的乾炎宗,已經受制于玄霜王室,即便李無術解救乾炎宗,後者的立場也未必會助力于大局。所以敵方人馬之中,可能存在李無術這等望氣士的存在。
自己的手段,雖然不會被修士的神識所感知,但卻可以被望氣士捕捉到氣息流轉。所以既然決定替楚甯月走這一趟,自是要将事情進行得完美一些。
自己如此施爲,當然會暴露此地尚有幸存者的信息,可是若不施爲,卻也無法離開此地。既然此局必定無法按照原本的計劃行事,那麽就要在涉局之時,取得更多的利益。
而自己此刻能夠做到,便是誤導兩字。此刻自己要傳達給這些人的,乃幸存者不止一個的錯誤信息。甚至在盡可能的情況下,讓對方胡思亂想,層層上報之下以訛傳訛,将虛假情報帶來的影響擴大。
一個人的修爲無論是轉脈境還是分海境,對于眼前這些人來說,皆都是未知境界,所能夠産生的威懾力和幹擾力有限。但若是數十個看不穿修爲的修士現身,卻讓玄霜王室不得不在意,也不得不考量此事是否有其他勢力插手。
既然自己等人找不到其他兩處陣眼所在,索性便來一個打草驚蛇,利用虛假情報換取對方動作,動則生變。
玄甲軍今日得到的命令,乃是将此地圍得水洩不通,但圍而不攻。其他細節處理,皆由宗門修士負責,所以眼下明知變故已生,卻也不願随機應變,耗損軍力。
而宗門修士,此刻則是拿不準自己感知到的結果,同時感應到自己的神識,正在被逐漸屏蔽。如若任由眼前事态發展下去,局勢便會陷入不可控的局面,可是眼下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卻又太過危險。
眼下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沖入賭坊方圓百丈,神識被屏蔽之處,親眼看一看發生何事,親自與那些神秘修士對戰。可是這些宗門修士,卻并非來自同一個宗門,此行也隻是聽命行事,迫于無奈,沒有真心。
每個人想要的,都是其他人先自己一步進入眼前區域,确保安全之後,自己再上前插手此事。所以在這種無聲的推搪之下,竟是沒有一個修士,主動進入危險地帶,爲今夜的計劃,畫上一個圓點。
“計劃生變,你們還不進入查看?!”
就在此時,不知是哪個修士忽然開口,将這個危險的任務,踢給了就近的玄甲軍。而這句話在如今的衆修士心中,自是一句最好的托詞。于是他們紛紛效仿,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圍的玄甲軍身上。
而在他們眼中,這些沒有修爲,甚至未入武道的玄甲軍,不過皆是世俗蝼蟻,死不足惜,用來充當炮灰,天經地義。
隻是不知爲何,今日的玄甲軍,似乎頗有底氣,面對這些宗門修士,竟是不發一言,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而那些修士,見這些人不肯充當炮灰,倒也不會對他們出手威逼,因爲修士們想要的,本來就是一個背黑鍋的借口。
如今玄甲軍的不作爲,正好給了他們這個借口,他們索性落得清閑。
司空晉不是神人,今夜的圍堵,他雖能算到望氣士和修士的存在,卻算不到人馬之中的離心離德。所以他行進的速度一直很慢,往往是拖到下一個臨時陣法締結完畢,然後施展下一次傳送術,如法炮制。
但在時間的推移之中,宗門修士與玄甲軍的沖突,卻是愈演愈烈。而司空晉也在無聲無息之間,來到了距離玄甲軍最近的一處房區視線死角之中。
可就在此時....
“我來!!”
随着一聲大喝,位處正北方的望氣士,此刻竟是率先離開其所在方位,朝着賭坊的未知地區而去。這四名望氣士與宗門修士不同,乃是被玄霜王室信任之人,也有着無可轉圜的把柄,落在王室手中。
正因如此,他們才能獲得如同李無術手中彈丸一般的特權,在界域大陣之中,享受修爲壓制力減弱的特權。
一聲入耳,司空晉面色微寒,因爲他此刻真身所在,正是賭坊北方。而此地的假象,算上自己的真身,也不過九處,相隔距離亦是不遠。若開元境巅峰施展遁術而來,想要看破真僞,并非難事。
眼下隻有兩個選擇,第一,以真身應戰,雖然自己不擅長丹青天下修士的手段,但是以司空晉如今恢複到轉脈境的修爲,壓制一個開元巅峰應該至少有七成勝算。隻要壓制此人,便能繼續進行計劃,更能營造出此地的确有神秘修士坐鎮的假象。
而自己擊敗此人,軍陣必生亂象,自己亦不必進行之前頗爲危險的計劃。但若自己未能擊敗此人,或者說與之交手的過程中,引動了其他修士參戰的話,那麽勝算與計劃,都将渺茫。
成功雖然有時需要冒險,但是不必要的冒險,卻是愚蠢。司空晉當機立斷,心念一動,再一次發動了傳送術法,而與此同時,将數十道凝而不發的法術,一次引爆,消弭無蹤。
而下一刻,其出現在了人群之中,準确說是玄甲軍與宗門修士混雜的人群之中,更在現身之時,利用早前刻畫好的幻陣,将自己的樣貌,僞裝成了一名普通的玄甲軍。
不過這種幻陣,影響的範圍并不大,根本不足以籠罩整個軍陣。也就是說,隻有臨近他周圍,且在陣法範圍之内的人,眼中才會看到他玄甲軍的模樣。
而遠方之人所見,卻是一名灰衣老者,處在玄甲軍軍陣之中,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