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衆人疑惑的是,王上此次禦駕親征,并未随身攜帶那柄灰色寶劍,更加沒有穿戴那身盔甲,而隻是穿着一件黑色龍紋長袍,看起來雍容華貴。
而跟随其出征的,除了那支全部由武者組成的特殊軍隊之外,隻有數百名寒門子弟,這些人大多是戴罪之身,或是走投無路,才會跟着這支必死的大軍,碰一碰運氣。
若王上萬一僥幸存活,而自己也能僥幸,那麽回到皇城之後,多少也能獲得一些好處。即便是自己不幸身死,那也是死在神仙手中,總好過現在的命運。
不過這數百人,雖然決心十足,但終究是報了必死之心,覺得此戰必敗,所以這一路上,卻是沒少将這些情緒,感染旁人。因此曆經半月行軍,等到當真到了那座北寒域中,龐大無比的傳送大陣之前時....
寒門子弟,便已隻剩下數十人不到,其餘大半要麽是被惑亂軍心斬了祭旗,要麽便是心境崩塌,逃回皇城,要麽便是體力不支,凍死在路上。總之留下來的,要麽是真的有些本事,要麽便是運氣便是運氣極好,總之都是精英。
終于,在半日之後,這數千名武者,終于得見了他們眼中的神仙。也親眼看到了這些神仙眼中,對自己這些世俗凡人的不屑,甚至一支先鋒部隊,隻是前去搭讪,便被直接滅殺,真如蝼蟻一般。
一種莫名的恐懼,在數千名武者心中蔓延,便是連他們,也開始思考,開始懷疑,自己此行當真是對的麽?當真能夠活着回去麽?
“修士視我爲蝼蟻,我便視其爲魚肉,既是魚肉,當以刀俎滅之。”
就在此時,北冥晨忽然開口,随即一馬當先,竟是一人朝着方才彈指間,便滅殺了數十人先鋒部隊的修士沖去。而在衆人眼中,自己的王上,如今已經接受不了打擊,失去了神志。否則他也不會拿着一柄木劍,朝着此刻宛如天神一般,禦空而立的數十名修士縱馬沖去。
幾名修士對望一眼,雖然修士界有所規定,不能擅殺世俗帝王,否則易受天道反噬。但是這卻是建立在世俗帝王,如蝼蟻一般恭敬對待修士的前提之下,倘若世俗帝王先行出手,或是有了出手之心的話,這條規矩便不會成真。
于是其中一名修士,看着下方不斷靠近的黑點,淩空擡起兩根手指,放在自己眼前,将北冥晨框在其中,随即便要捏下,真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直接将其捏死。
可就在此時,東南、西南、正北三個方向,卻忽然間迸發出數道千丈寒光,頃刻之間寒光便交織而成一張大網,一眼望去,無窮無盡,無邊無際,便是以神識亦無法窺探根源。
之前欲出手的修士微微一愣,心中卻是暗道,原來這世俗蝼蟻,還有幾分手段,懂得借助陣法。可是一般的世俗陣法,又如何對自己這些高階修士生效?
面上閃過一絲輕蔑笑容的同時,那兩根伸出的手指,便就此捏下。
“咔嚓。”
捏下的同時,這名修士還輕聲開口,爲自己的動作配了一個音。可是就在其話音落定之際,卻見身旁的其他修士,此時正朝着自己投去一個鄙夷的目光,同時正用手指指着下方。
這名修士疑惑之間,低頭望去,卻是見到一名青年,此刻站在雪地之中,拿着木劍遙遙對着自己,同時淡淡出聲:
“魚肉,刀俎在此,還不下來?”
雖然這青年說話的聲音頗小,甚至在風雪之間,細不可查,然而偏偏在場的,卻全都是高階修士,講這句話聽得清晰無比。這名修士立時有了一種,自己被螞蟻咬了一口的錯覺,短暫遲疑過後,怒喝一聲:
“蝼蟻,找死!”
話音方落,其心念一轉之間,周身一股威壓便四散而出。他正是要以這股化爲實質的威壓,直接将此子碾碎,讓他感受一下什麽叫做天塹之别,雲泥之分,如何瞬間粉身碎骨。
可就在此時,其耳中卻乍聞數聲驚呼:
“道友你...你做了什麽?!”
而下一刻,當其随着聲音望去之時,卻已發現自己的身形,也如那些同伴一般,根本不受控制,朝着下方青雲直墜而下。這一刻,這名修士隻感覺周身一切如常,卻偏偏無法施展半分術法,更是無法調用半分靈氣。
就在他震驚與無助之間,便已經眼睜睜看着一名同伴,已經先自己一步落在地面之上,摔得血肉模糊,化爲一灘爛泥。
緊接着,接二連三的修士,紛紛落地,紛紛在錯愕之間,化爲白雪之上一片腥紅,宛如盛開的牡丹,爲君王之路,奉上喝彩。而那名出聲的修士,最終也沒能幸免,同樣也化作了一顆牡丹,在雪地盛開。
而無數牡丹之中,黑衣青年緩步前行,似乎對這些極爲血腥的場面引以爲常,絲毫不受其影響。便就這樣一步一步,跨過數十朵血色牡丹,來到那座巨大石門之前。
緊接着忽然轉身,看向身後,已經因爲方才突然發生的一幕,而錯愕不已,甚至有些潰不成軍的衆任。随即舉起手中木劍,飽提内勁,沉聲開口道:
“衆将士,魚肉在前,盡情....”
言之此處,北冥晨忽然話音一頓,因爲他自這個視角望向那些雪地之上的牡丹,實在是有些難以入目。不禁幹咳兩聲,便是以他的心态,也沒能将這句話徹底說完。
随即話鋒一轉,便再度開口道:
“自今日起,北寒修士盡如蝼蟻,你等武夫盡可肆意滅之,唯獨這三人,不可殺,隻可留。”
說罷,北冥晨将不知已經在懷中藏了多久的畫像取出,可是相隔數百丈,這些武者哪裏看得清他手中畫像?其遲疑半息過後,最終走下巨大石門,重新經過那片牡丹池,回到衆軍之前。
自此之後,這支武者軍隊之中,便多了三張畫像,隻是這三人,從未見王上見過,亦未聽其提過。當今世上,除了北冥晨與這三人之外,怕是再無人知曉這三人的身份。
因爲這三人的畫像,正是他少年之時拜入的劍修宗門,一者是他的師父,一者是他的師祖,而最後一人,則是他心中永遠的心魔,同樣也是現在做這一切瘋狂舉動的動力,他的小師叔。
...
起初,這支武者軍隊,尚且對修士有所顧忌,不敢肆意妄爲。可是後來,在王上的強迫之下,他們方才得知,自己曾親手滅了一個足有上千修士的宗門。
至此,殺神之名,便響徹整個北寒域,令無數宗門修士聞聲喪膽。隻因無論是何種修爲的修士,隻要進入北寒域,便會修爲盡失。而且因爲修士忽然間盡失,身體根本無法承受,會讓身體素質比一般的老弱病殘更差。
而體修則更慘一些,剛剛步入北寒域,多年來修煉所造成的,原本可以通過修爲無視,或者盡數壓制的暗傷,因爲沒了修爲壓制,而瞬間爆發,即便不死,也成了廢人一個。
一時間,沒有人知曉,究竟爲什麽北寒域會忽然發生此種異變,更加沒有任何一個修士會想到,自己竟然有一日,會被世俗蝼蟻當做蝼蟻擊殺,而且毫無還手之力。
随着北冥晨第一次凱旋而歸,大肆将宗門領域封賞給随行将士之後,原本的朝臣以及武将,亦是從懷疑的态度,轉變爲了遵從和狂熱。一時之間,北寒域内修士人人自危,倒像是他們忽然成了蝼蟻。
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修爲爲何忽然盡失,而即便是适應了身體喪失修爲,可戰力卻也隻是比尋常武者略強一些。在北冥皇朝數以萬倍的大軍席卷之下,根本無人可以抵擋,甚至有許多宗門發下心魔大誓,從此對北冥一族俯首稱臣。
短短十年之間,北寒域大小宗門,要麽便是被屠滅殆盡,要麽便是歸順北冥晨,縱使心中萬般不願,但發下了心魔大誓,卻也隻能照做,否則心魔噬體,非但最終難逃神魂俱滅,更會痛苦萬分。
而北寒之變,終于引起了中雲州的全面戒備,同樣也讓西靈域以及南玄州,人人自危。在這股消息的傳播之下,反而使得不斷内鬥,虛耗頗多的各大宗門,重新起了團結之意。
終于,在十年之後,北冥晨集結一境之力,以北寒域修士先鋒,全面跨越傳送大陣,前往中雲州,開啓兩州之戰。而至此,北寒域一直讓修士修爲盡失的秘密,方才浮出水面。
因爲整個北寒域傳送大陣上空,方圓百裏,皆都被一座上古大陣覆蓋。而那些殺神軍團,則持有此陣的子陣盤,每逢屠滅宗門之時,便會開啓此陣,借用大陣之威,讓修士修爲盡失。
在花費了這十年歲月,将整個北寒域徹底一統之後,這大陣的秘密,便已不再重要。因爲布置此大陣的條件極爲苛刻,所需的物件也無更多,也就是說若不解除北寒域的上古大陣,便無法利用此陣攻伐中雲州。
但也因此,讓整個北寒域原本的修士,淪爲北冥皇朝開疆拓土的先鋒炮灰,正式開啓了這一場兩州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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