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楚甯月而言,事有輕重緩急,魚與熊掌卻未必不可兼得。此刻葫蘆生變,所蘊含者不過是一段傳訊,根本無需自己坐鎮于此,持續催動術法感應,故而心念一轉之間,已朝山門之外而去。</p>
腰間葫蘆之上的光芒依舊,但即将凝實的虛影,卻就此潰散。正當楚甯月疑惑之時,一道心念傳音,卻已自葫蘆之中傳入其雙耳,正是商夢雲的聲音,卻是一句....</p>
“我已無恙,不日便會返回。”</p>
聽到商夢雲安然,楚甯月此時暗自松了一口氣,足下遁光加速,頃刻之間便已出現在殘陽宮山門之外。不過她倒沒有立即現身,而是選擇了隐匿身形,因爲她已看到自己的大師兄,仍舊安然。</p>
“師兄,你可還好?”</p>
此時楚甯月藏身于附近,以其堪比普通玄丹修士的修爲,自是不會輕易被旁人發現。而此時傳音,已非憑借法器,故而不會有延時失真之感。</p>
隻是其傳音落定,卻久久不見大師兄回應,疑惑之間擡眼望去,一眼洞穿夜色與密林,捕捉到此刻身在密林深處的衆殘陽宮弟子,以及如今已是白發青年模樣的大師兄。</p>
“嗯?”</p>
楚甯月心中輕疑一聲,因爲其發現與之前自己神識所見不同,此刻這十餘人,雖然看似是陷入幻陣之中尚未脫出,實則卻是雙眼空洞無神。</p>
而且那領隊之人,分明已是内門高階弟子打扮,應是作爲此次試煉的考官存在,可就連他,如今亦是被此陣所困,與其他新晉弟子一般無二。</p>
此刻丹松真人狀況不明,楚甯月卻并未選擇立即出手,因爲在她的判斷之中,自己藏身密林之内,大師兄如今便無危險。她有自信,可以在幕後之人出手之前,進行攔阻。</p>
更何況,如今自己不現身出手,大師兄在幕後之人眼中,便隻是普通的新晉弟子,尚且不會針對于他。可一旦自己暴露,到時便不隻是打草驚邪,更是會讓大師兄陷入未知的危險之中。</p>
心念一轉間,楚甯月神識便已籠罩整個密林,試圖找出暗中藏身之人,但卻除了幾處陣法氣機之外,再無所得。以其神識之廣,倘若有人暗中窺視,她必定有所察覺,除非此人又是那星宗女子之輩,修爲高深莫測。</p>
可是這樣的人,又有何理由,去爲難殘陽宮的新晉弟子呢?</p>
“有趣....”</p>
就在此時,楚甯月腦海之中,忽然響起黑袍人的聲音,而此人傳音之時,仍舊是喜歡故作神秘,有話并不直說。非要等到楚甯月心念一轉,進入識海,此刻冷聲開口詢問之後,方才繼續開口道:</p>
“你雖有百年根基,但應該對陣法之道,知之甚少吧?”</p>
“嗯?”</p>
楚甯月輕疑一聲,其明知眼前之人說話風格便是如此,其之所以如此問,必定有所後話,但卻還是覺得對方有意嘲諷自己,不由得心下生出幾分不快。</p>
“你大師兄并未做戲,而是如今當真被陣法所困,至于原本布下此陣之人,我猜應該還是你二師兄。隻不過此陣之内,又被布下了一層新陣,而布置這陣中之陣之人,心思則很是有趣。”</p>
黑袍人似對楚甯月的态度渾不在意,此刻緩緩開口,雖然看不清容貌,但其略帶幾分玩味的語氣,卻不難看出其如今是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p>
“重點是什麽?有話直說!”</p>
“我其實并不知曉,一開始你大師兄究竟爲何不受陣法影響,但如今卻能猜出,這陣内之陣,應是判斷出此陣之中出現變數,故而易轉氣機,改變了陣法參數,故而才能将你大師兄,同樣困入陣内。</p>
可是你方才應該已用神識查看過,周圍并無其他修士存在,所以這陣中之陣,隻能是預先布置而成,而非遠程操控。如此一來,這布陣之人的心思,便是早早預料到此地有可能會出現變數,故而以此陣誘捕變數。”</p>
楚甯月聞言眉頭微皺,因爲對方所說的言語,若不細思,怕是難解其意。自己要對方說出重點,他卻給自己抛出了一個問題,如此方式,果然還是那個令人厭惡的家夥。</p>
而下一刻,其開口之間,卻是抱着一種頗爲莫名的心思,似是想要反駁對方的話,讓對方意識到他自己,也不是那般通透,不是每一次都那麽正确。</p>
“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無法找出暗藏之人,也許并不是沒有這個人,而是此人的修爲在我之上,所以我才無法找出?”</p>
此言一出,黑袍人卻似陷入沉思一般,久久沒有回答。将這一幕看在眼内的楚甯月,不知爲何,心中竟生出一絲愉悅,覺得自己占據了一回上風。</p>
而心中已生此念,反而不再計較,開始認真思考起對方方才所說的可能。如若那改變陣法之人,是想要誘捕變數的話,那如今大師兄已然入局,他又爲何不來收網呢?</p>
而就在此時,黑袍人又再度開口,語氣卻更爲欠揍,正是:</p>
“嗯,看來我沉睡這段時日,楚道友雖遭遇了一些事,不知道是否深受打擊,但心智還勉強算是健全。你既然想到了這一點,應該便知道我方才爲何那樣說了吧?”</p>
“你!我...”</p>
楚甯月聞言語塞,偏偏拿此人毫無辦法,于自身識海之内,雖能開啓意識之戰,施展術法。但之前自己已然暗中嘗試過,術法對此人無效,而法器靈器又無法帶入識海之中。</p>
而下一刻,黑袍人再度開口,卻似對楚甯月此時的怒意,渾然不覺,又是一句:</p>
“嗯,楚道友果然靈心慧質,一點即通。那人所要誘捕的變數,不是你大師兄,而是你。當然,也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是我。”</p>
黑袍人之所以口出此言,卻并未故弄玄虛,而是因爲他對這個世界的陣法,所見所知尚淺。以目前的閱曆,尚無法分辨出楚甯月,無法察覺那陣中之陣,究竟是因爲她陣道眼界不夠,還是那陣中之陣,根本是自己那個世界獨有。</p>
如若是後者,那自己先前的猜測,便極有可能.....</p>
“那現在要如何?”</p>
楚甯月壓下心中怒氣,雖然她讨厭眼前此人,但對于其言語,在大多數時候,卻并不質疑。這也是爲什麽,她明明幾度恨不得将此人誅之後快,卻始終并未将其存在告知旁人的緣故之一。</p>
可是下一刻,黑袍人卻再度笑着開口,随即右手輕輕一擡,便強制将楚甯月送出識海,回歸本體之中。</p>
“這便是我說的有趣之處啊,你若不現身,你大師兄便隻能憑借自身之力破陣而出。但你若現身,這陣法便會将你記錄在内,傳訊于人,如此你便已暴露,計劃自然也會失敗。</p>
這人生終歸是你的,我不過隻是看客,必要之時給出所知信息,但具體如何選擇,還是要看你自己啊。不然萬一替你做錯了選擇,日後影響你我盟友之誼,便得不償失了。”</p>
傳音落定,眼前光景物換星移,楚甯月眼前,仍是一片密林,仍是月色如舊,仍是之前困境。然而此刻比之方才不知信息之時,卻更難做出選擇。</p>
楚甯月看向眼前的大師兄,深知若是他在的話,定然不會讓自己出手。而當下,此陣所顯現的威力,仍舊隻局限于幻陣,也許自己守在此處,暗中保護,方才是最好的選擇......</p>
然而時如白駒過隙,數個時辰匆匆而過,夜色将盡,天明在即。可丹松真人與幾名殘陽宮弟子,卻仍舊被困陣法之内,雙眼空洞無神,楚甯月見狀,心中的耐心,終于不足以支撐下去。</p>
因爲一旦天明,殘陽宮之内因爲之前計劃而生的變數,便會擴散而出。屆時自己必須回殘陽宮坐鎮,否則才真的是給旁人趁虛而入的機會。</p>
若是如此,眼下之局,便唯有.....</p>
“早啊道友,還未做下決定麽?”</p>
就在此時,黑袍人傳音再起,語氣如舊。卻在一聲落定之後,又言一聲....</p>
“其實我倒是有個辦法,既不讓你暴露身份,又能救下你大師兄,隻是如此一來,未免有些畫蛇添足之嫌,更可能會增添更多變數,如果布局之人聰明一些的話,更有可能直接識破,還有.....”</p>
“說,什麽辦法?”</p>
楚甯月不堪其擾,一句出口,卻換來一聲....</p>
“殘陽宮之内,既然有一方勢力潛藏,便有可能不止一方,若能讓這些勢力之間彼此猜忌,也未嘗不是一種辦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