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已出手,便無轉圜餘地,此時雖有危言入耳,卻依舊不能動搖殺心。三名刺客此時短匕在手,分攻上下三路,直朝中年相士而去,大有一往無前之勢。
此三人雖非武道中人,卻也是江湖好手,而且像是今日所做之事,對于他們來說隻不過是家常便飯。在這之前,他們已經秘密處理過許多礙事之人。
其中雖然也有真材實料之人,卻終究無法抵過數人圍攻,最終即便躲過偷襲暗器,卻仍舊難逃一死的命運。
然而執刀之人,若非實力足夠,終有一日會成爲刀俎魚肉,這三人萬沒有想到,眼前這看似相貌平平,且氣質之上毫無武者氣息的的中年相士,竟會成爲自己人生之中,末路絕程。
一道勁風驟然席卷而過,三柄匕首卻停留在半空之中,而匕首的主人卻定格于此,身形宛如雕塑一般,難以再近一步。而此時院落之中,再度響起中年相士的聲音,卻自四面八方同時傳來,神秘莫測。
“占蔔問卦,趨吉避兇,隻可惜你們并非是那有緣人呐。”
話聲方落,中年相士手拿布幡,朝着那名李将軍踱步而去,遠處的三名黑衣人見狀,此時稍稍一愣,卻紛紛擋在了相士身前。可就在三人将要開口,一盡侍衛之責,攔阻相士繼續向前之時,卻忽聞陣陣脆響,自前方傳出。
随即便見之前出手的三人,此刻身形萎靡而下,如同一灘爛泥一般堆在原地。這三名黑衣人雖并非久經戰陣,但也是手上性命無數之輩,可如今見了此等手段之後,仍舊是不禁倒吸冷氣,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頃刻之間,院落之中彌漫起濃重的血腥之氣,若是常人于此,隻怕早已作嘔不止。可一切的始作俑者,如今卻仍舊手拿布幡,面上挂着一絲微笑,落入這三名黑衣人眼中,不禁使得他們心生動搖。
“不得無禮,你們速速退下。”
就在此時,李将軍忽然開口,讓三人心中立時松了一口氣,而三人亦是同時聽令而退,速度奇快,甚至比之前每一次進行任務之時都要快上許多。
似是生怕自己走得太慢,以至于又要面臨忠心與生死的抉擇一般。
“李将軍方才所爲,是何用意啊”
聽到相士如此開口,李将軍面色不禁微變,因爲其不知對方口中所指的,究竟是自己坐壁上觀,還是臨陣改變主意沒有參與出手。不過轉念之間,他卻是做出了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先生說笑了,我與這些鼠目寸光之輩可是不同,先生既已證明自身實力不凡,可願随我去見一位大人”
李将軍此言看似開門見山,實則轉移話題,雖然此法并不高明,但好在中年相士心中另有所圖,此刻點了點頭道
“那就有勞将軍帶路了。”
兩人悄然自院落西門而出,于巷口之中穿梭,始終未出此巷,更是沒有自巷中遇到過第三個人,着實有些怪異。不過這一幕落在中年相士眼中,卻不過隻是兒戲,其早已知道這處巷落并不簡單,而方才所行之路同樣内藏玄機。
也已大緻能夠猜到,之前那些江湖方士,還有所謂的武林俠客,爲何無論是沽名釣譽之輩,還是有真才實學,皆都莫名消失在這王都之中了。
此巷看似普通,實則卻是修士以八門之道建造而成,倘若不幸步入死門,雖不會真的立即身死,但一身實力所能發揮者,也是十不存一。
而如今這位李将軍所帶之路看似繁瑣,實則卻是在以二人行走的方式,于陣法之上刻畫陣紋,即時改變此陣運作。相士雖不知王都之中,如今是否還有此等精通陣法的修士,但卻清楚建造此巷之人,陣道修爲必定不弱。
“可是陣法太過複雜,将軍自己也忘了路”
就在此時,中年相士忽然開口,而之前二人一路無話,此時忽然出聲,便顯得極爲突兀。
李将軍聞言之下爲之一愣,他其實并不知曉陣法之事,一切皆都不過是聽命而爲。雖然這一次那位大人給出的命令是滅殺此人,但曾經也有過召見的先例,便是要自己帶着來人自此巷按照特定路線而走。
隻需将人帶到指定位置,便自會有人現身接應,至于其他之事,自己一概不知。
“先生說笑了,那位大人就在前面不遠,稍後便至。”
一邊開口,李将軍一邊帶路,并未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中年相士面上始終帶着的一絲微笑,卻在此時緩緩收斂,同時閉上雙目,而下一刻其睜眼之時,卻是忽然間轉頭朝着右後方的一處建築望去。
那不過是一座再爲尋常不過的民宅,毫無出衆之處,可中年相士望向此宅的目光,卻似洞穿萬物,一缈層雲。
“嗯”
同一時間,王都之内一座高塔之上,一名道袍青年忽然睜開眉頭微皺,口中輕疑一聲。而與此同時,其身旁一個蒼老的聲音接着響起
“怎麽可是有什麽變數”
“無事,可能隻是錯覺。”
道袍青年言至于此,又再度打坐入定,而一旁的老者見狀,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眼前的盆栽之上。
然而就在道袍青年成功入定,再度以神識掃視王都之際,一道傳音卻自其耳中響起,使得其心中一驚。
“道友看了如此之久,是否也該現身一見了”
道袍青年聞聲之下,忽然睜開雙眼,面上卻帶起一絲凝重。其實他方才并未刻意觀察城中某處,不過是例行掃視而已,卻在目光觸及市井之中的陣巷之時,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刺痛,這才收回了神識。
卻未想到,自己再度入定之際,竟會聽到此種傳音,便說明對方的修爲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已然發現了自己的藏身之處。可是自己,卻尚未找到對方所在,不過推測之下,也知那人應是在巷口之中。
“前日造訪京都官員府邸的那名相士,如今可還安好”
聽到道袍青年忽然開口,剛剛還在執着于如何修剪眼前盆栽的老者,卻是忽然放下手中之物,回身看向前者。無需對方多言,便已猜到其意,随即開口道
“老夫之前已經命人去處理了,那人有何不妥”
“此人與之前那些人不同,不僅與我一樣同爲修士,而且修爲并不在我之下。”
道袍青年站起身來,而說這些話時面色平靜,倒沒有什麽隐瞞,也無忌憚之意。而一旁的老者,則是輕撫了一下胡須,而後沉聲問道
“你說此人是敵還是友”
“應該不是那妖物的人,否則此時你我已遭襲擊。”
其之所以如此回應,卻是因爲深知老者的心性,并不會問出此種簡單的問題。因此會意之下,省去許多口舌,直接給出結論。
“既然不是妖物,又選在此時進京,或許老夫出面争取一番,能可”
老者話未說完,卻被眼前人擡手阻止,眉頭微皺之間,卻聽對方解釋道
“左相有所不知,我等宗門修士雖然也講尋斬妖除魔,守護一方安定,但在大多數情況,大多數人的心中,卻皆是隻會相助同道。至于世俗王國之事,往往不會插手,除非大妖作亂已危機南玄諸宗,方才會排出弟子讨伐,所求者也不過是名利而已。
而大妖尚未形成之前,修士即便想要出手,也會思考一番得失。如若最終利益不足,仍是不會冒險出手,當真爲了世俗之人拼死除魔的。
若左相當真以天下蒼生,生靈塗炭之類勸服修士,恐怕除了那些自幼便被大宗洗腦的青年弟子之外,多半都會心生反感,事倍功半。因爲在大多數修士心中,世俗之人,并不能算是天下蒼生,唯有受他們庇護之人,或是能可給予美名之人,方是他們的蒼生。
簡單些說,所爲天下蒼生,乃是丹青天下,五洲修士,而非我玄霜一國,杯水車薪。”
道袍青年的話可謂十分直接,卻也十分危險,他能可将這些話對眼前老者坦言,足見二者關系不凡。而老者聞言之下,也是打消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打算,但也因此有些猶豫。
“若真如此,以那些人的手段,此時恐怕已經有去無回,若是激怒了對方,隻怕”
言至此處,老者話音爲之一頓,他倒不是擔心對方找自己的麻煩,而是擔心暴露自己等人的計劃,使得複國大業功敗垂成,那自己便是千古罪人。
然而就在此時,一聲朗笑卻忽然自門外響起,随即一句出口,使得二人面色一變。
“天道循環,周而複始,執棋之人,亦當有作爲棋子的準備,其實,這很公平。”虛空極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