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袍男子之所以留下,自然不是因爲病急亂投醫,而是因爲那塊木牌,正是宗門之下,明心觀之物。至于降妖辟邪,不過是其吹噓而出的功效而已,此木牌之上毫無靈氣波動,更加沒有任何符咒附于其上。
可以很負責任地說,此物隻是一塊再爲普通不過的木牌,若放在市集之上,抛開附帶的價值而言,可以說是分文不值。
因此若這馬車當真是前往明心觀的,自己自然是可以搭上一路順風車,至于此人是否要對明心觀不利,卻是明心觀那些人,自己的事情了。
感受到因爲秘術反噬,而不斷流逝的修爲,道袍男子很是清楚,再過一段時間,自己将與一般世俗之人毫無差别。甚至因爲修爲盡失,若當真動起手來,身手還不如常人,更别說與武道中人一戰。
因此...
“長路漫漫,你我對弈一局可好”
聽到道袍男子忽然開口,肥碩商賈爲之一愣,而後面上迅速浮現起一絲微笑,原本便不大的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條縫隙。而下一刻,正當道袍男子,決定施展修爲,自儲物空間之内,取出棋盤之時,卻見眼前之人忽然伸手,暗想眼前滿布珍馐的桌案。
随即一陣機括運作之聲響起,桌面之上的珍馐美味,忽然間翻轉而下,桌面之上立時變幻數個圖案,最終定格于棋盤之上。緊接着桌案兩側出現兩處凹陷,黑白棋子自桌内浮現而出,頗爲精妙。
看着眼前這用處頗多的桌案,道袍男子越發覺得眼前之人并不簡單,但早前已然感知過,對方的确隻是世俗之人。除非此人身上有什麽隐匿修爲的法門,而且真實修爲已達轉脈,否則是無法躲過自己感知的。
但若此人真是轉脈境修士,定然能夠看得出自己此刻的情況,卻未必會對自己一路如此禮敬了。
“壯士請。”
話音方落,肥碩商賈卻是直接伸手,朝着黑子抓去,不過他卻是抓了兩枚棋子。道袍男子見狀,饒有興緻地望了對方一眼,自己雖然棋藝不精,但當初在宗門之時,也是被自己的師兄一路強行拉着下棋,經過百年歲月之後,便是再不會下棋,也要比他強一些。
可是此人先手執兩枚黑子,意在由自己執若幹白子猜先,可按照一般流程,應是白子先執,握于掌中不示于人,而後執黑子者取一或兩枚棋子,代表若白子爲奇,則自己執黑,若白子爲偶,則自己執白。
猜先之時,執白子者或爲棋藝較高之人,或爲年長之人,而執黑者則爲後輩。可是此人此刻雖然執黑,卻是将兩字明示于人,如此一來此盤黑白十分,盡數落入道袍男子掌握之中,這讓他頗爲不解。
不過道袍男子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與此人對弈,所以根本不在乎輸赢,何況他也并不覺得眼前之人的棋藝,能夠勝過自己,又或者與自己持平,真到了需争一子的地步。
因此閉上雙眼,胡亂抓取一把白子,而後明示于人...
“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肥碩商賈緩緩出聲,因爲白子爲奇,他自是執黑先行。心中卻是對眼前這位修士的心性,重新估量了幾分。
于道袍男子而言,之所以與對方下棋,不過是爲了找尋一項分散注意,打發時間的物件,防止對方逐漸察覺自身修爲流逝,路上再生變故。
可于對方而言,下棋對弈,卻是一項觀心測意,洞察人心的工具。一人若是精于下棋,那麽其心性如何,便可在這棋盤之中,彰顯無遺。
因此在肥碩男子看來,對方主動要求對弈,心中所想的,定然與自己一般無二。是想要借此對弈之機,判斷自己的心性如何,正好自己也想要看看這名修士,究竟有何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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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時光匆匆而過,馬車距離乾炎宗所在青山,已不足十裏,速度已然減緩下來,不似之前那般急迫。而車外9名護衛,此時卻是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該出言提醒一下裏面這位大人。
畢竟出行之時,他曾告知過自己等人,靠近此山之後,便要棄了馬車,裝作江湖客,輕裝上山。可是這兩日以來,車内的這位大人似乎性情大變,以往每夜修整之時,他都會外出馬車,行功走氣一番。
可如今這兩日之内,大人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馬車,甚至上一次有弟兄出聲詢問,還被趕了出來。隻說那位大人,與車内之人正在對弈,旁人不得打擾。
而方才趨近十裏,又有一名膽大的弟兄前去禀報,卻隻是靠近了馬車,便聽車内那位大人,淡淡出聲吐出兩字:
“退下。”
眼見這位大人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心下十分無奈,同時也将這一切,牽扯在了那車内的神秘人身上。可是無奈如今大人已被對方所影響,加上那人就在車内,若當真動起手來,隻怕與大人不利。
爲今之計,也隻有早些趕到那明心觀,若是那木牌當真有效的話,想必觀内定有高人,可以處理此事。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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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如白駒過隙,轉眼之間,已至巳時。青山之下,行人往來,雖不及數十年前人煙鼎沸,但也是絡繹不絕。然而這些行人,卻皆都有同一個特點,便是臨近山腳之時,皆都下馬步行,而距離山腳石碑隻有百步之時,更是棄馬獨行。
山腳石碑處,兩名道童此刻分立兩側,似是在鎮守山門。可是兩人身前不遠處,卻是放着一處香案,其上寫着“有緣者上山”五字,而香案之上,則滿布銀錢。
兩位道童從始至終,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卻有無數行人路過香案之時,主動将銀錢置于香案之上,一切皆都心照不宣。而來此的行人,似乎早就知道此處規矩,對此也毫無異議。
凡是将足夠銀錢置于香案之人,經過石碑之時,道童都會贈與一塊木牌,而此人持此木牌進入石碑地界之後,便是一路暢通無阻。而也有身無分文之人,徑直朝着山腳走去,一臉的視死如歸。
道童在見到這些人後,并未加以阻攔,反而是掐了一個道訣,微微颔首,目送對方背影消失。可是數息之後,這些人往往便會重新出現在石碑之前,或是痛哭流涕,或是哭爹喊娘,皆是一副被吓破膽的模樣。
數十年間,能可不借木牌而入此山者,寥寥無幾,而入山之後能可尋得機緣者,更是寥寥無幾。可雖是寥寥無幾,卻并非前無古人,那幾人之中,便有下山之後,時來運轉,諸事皆順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