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末尾,白衣少年聲音戛然而止,卻是有意無意間朝着營帳外望了一眼。而其身旁不遠處的影堂主,此時則是自眼底閃過一絲驚懼,随即似是下意識一般開口問道:
“是他告訴你的”
影堂主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虎堂主,因爲在其看來,虎堂主能夠認出自己,全憑其與前代影堂主的多年交情。可是眼下這少年,一生之中也未必見過幾次影堂主,斷無可能認出自己才是。
卻未曾想到,得到的答案,卻是一句:
“哼,看來他也知道。”
聞言瞬間,影堂主沉默不語,因爲他此時根本無法判斷出眼前少年的話,究竟是故布疑陣,疑惑心存試探。此刻對方立場未明,而自己多說多錯,不如靜默不語,方爲上策。
“影堂主其實不必憂心,正如我剛才所說,有些人的身份,其實并不重要。隻需弄清楚一些本質,并且依照本質行事,不偏離主體軌迹,如此即便行差踏錯一小步,也是可以原諒的。”
此時的影堂主,隻覺眼前少年心思莫測,極爲危險,但回想起方才他制止自己出手時說過的話,又不敢确定此人心思。與其浪費時間猜疑,倒不如直接一些,于是沉聲問道:
“你覺得,我現在的本質是什麽”
“三堂之主,理應齊心,如此才能找出那名暗害師尊的内鬼,慰其在天之靈。”
少年淡淡開口,似無半點情緒波動,卻在說話之時轉過身去,不知神色如何。
久久過後,影堂主歎息一聲,心中似是做出了某種決定,開口之時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唯有三字。
“如此...也好。”
數息過後,眼見帳内兩人各自安坐,似乎各有所思,再無交談,楚月收回神識,與神秘男修對視一眼,而後随口說道:
“看來大魚沒有上鈎,小魚又沒有撒網的必要,你說下一步應該如何”
神秘男修聞言,此時心中頗爲複雜,直到現在爲之,他心中對于楚月的懷疑,都未曾有過半分衰減,甚至聯想起其于殘陽宮山下易容的那一幕,懷疑她此行玄霜,便正是爲了了結此事。
可是如今眼前此女,與自己交談之時,卻似乎對這份懷疑毫無察覺,或者說視若無物,這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自處。他可并不相信眼前這位楚道友,會是什麽剛剛涉世不深的少女,當真一絲也沒有發現自己方才言語之中的敵意。
然而此時楚月卻像是看穿了對方的心思一般,微微一笑,随後轉過身去道:
“以你我的立場,互相懷疑本就是合理之事,不必放在心上。隻是懷疑是一回事,當做事實看待卻又是另一回事,在沒有得出結論之前,便讓推論成爲依據,那就不再是推理,而是妄斷了。”
話音方落,楚月便施展遁術,自哨塔之上閃身進入營帳之中,留下神秘男修一人,看着前方愣愣出神。楚月見他似是無意跟上,也不再等他到場,便徑直朝着玄霜公主走去。
“上師,方才....”
“剛剛行刺你們的人,可有注意到他們身上有什麽異常之處”
眼見楚月走進帳篷,玄霜公主自是松了一口氣,因爲她知道有對方在,即便是修士偷襲,也絕不會輕易得手,算是危機解除。至于被行刺之事,其實玄霜公主心中早有準備,亦有猜想,方才見到楚月的瞬間,便已然确定自己的猜測無誤。
這兩位上師,果然是以自己爲餌,想要引出一些人來。不過玄霜公主雖然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卻并不怪罪楚月,因爲在她看來,修士對世俗之人的态度,理應如此,正如自己對普通士兵之時,若戰時需要,也會不惜以此爲餌,成敗由我。
此時見楚月發問,加之她本就有留意那三名刺客的出手,此時回憶之下,緩緩開口。
“那三人的武道修爲,應該隻是三境初品,這一點自交手時的内力碰撞便能看出。但不知爲何其爆發出的速度,卻不下于三境巅峰,倘若沒有上師留下的陣法,也許解決起這三人來,還會費一些功夫。”
“他們爆發之時,身上可有異樣”
楚月聞言,隻是繼續發問,卻沒有提及陣法之事。心中卻是暗暗記下,打算稍後去找神秘男修一問究竟。因爲自己離去之時,隻是激活了自己送玄霜公主那件服飾之上的符咒,卻并未留下什麽陣法相護。
不過楚月的這個問題,卻注定得不到答案,隻不過是她轉移注意之時,一個随意而爲的問題而已。武者尚未達到五境通識之時,根本無法看到修士留下的術法痕迹,也因此雖然速度與攻擊,并不弱于開元境修士,卻根本無法與之一戰。
楚月并不了解武道功法,但直覺卻告訴自己,三名三境初期的武者,即便施展秘術,也不能爆發出三境巅峰的戰力。因爲此地畢竟是玄霜國,畢竟是世俗王國,而非修士界。
正如此境的修士戰力平庸一般,便是武道中人,所得功法也必定受限。
因此這三人忽然爆發實力,若說與術法無關,她自然不信....
“看不出什麽異樣,似乎持刀的方式,有微妙改變。隻是當時他們速度太快,加上其中一人直取床榻,我當時不知上師留有陣法,所以亂了心神,沒有留意到這點。
之後攔住我的兩人見我忽然撤手回防,也同時緊跟其後,卻未想到觸發了上師所留的陣法,一時似乎動彈不得,這才讓我得以取勝的。”
說到這裏,玄霜公主看向楚月之時,眼中又多了幾分感激。正如她之前心中所想的那般,雖是被人利用作爲棋子,但有時下棋之人愛惜棋子,而棋子本身實力不足,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你們放心待在這裏,今日開始不會有人再來行刺了。”
楚月淡淡開口,卻是決定去找神秘男修一問究竟,而玄霜公主聽到楚月這樣說,自然是放下心來,也不會阻攔于她。不多時,楚月便重新出現在了哨塔之上。
“你居然還在”
神秘男修聞言,立時有些尴尬,不過這段時間内,他已然平複了心境,覺得對方說得不錯,便是懷疑,也不該因爲懷疑而亂了方針。因爲至少如今二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即便事後翻臉,那也是事後之事,沒有必要想得太多。
“我這次找你,是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
楚月見對方沉默不語,倒沒有在意,而是客套了一句。卻未想這一句客套,讓對方的神色,更加尴尬了幾分,甚至露出了一個極爲難看的笑容。
楚月并不想與此人有太多交集,她可是仍舊記得,眼前此人曾跟蹤自己。對于她來說,此人如今與自己立場算是相同,所以在對付聖主之前,他便是自己的盟友,但也隻是盟友而已,算不得朋友。
因此楚月并未開口解釋什麽,而是直說來意:
“我不知道你剛剛有沒有聽到我們的對話,她說剛才遇刺之時,有上師在帳内留下陣法,那人....”
“不是我。”
神秘男修尴尬之餘,卻未失去判斷能力,此時當然知道楚月發問,便意味着那人不是她,随即吐出三字。而此三字入耳的同時,楚月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惑,随即卻是看向了影堂主所在的帳篷。
“你是懷疑那名少年”
“不,此事尚未有任何線索。”
面對楚月這顯然有所保留的回答,神秘男修并不覺得意外,而經此一事之後,三日之内,也應該不會再有人行刺。至于那玄霜公主一事,便暫且按下,待到聖主之事了結之後再行處置也未嘗不可。
畢竟如今自己的修爲尚且沒有恢複,無論是對上聖主,還是對上這位楚道友,都絲毫沒有勝算。這三日....
可就在神秘男修開始爲三日之後謀劃之時,楚月忽然的一句話,卻又将他陷入尴尬境地之中...
“既然此事已了,我就暫且相信你不會急于滅口,那這兩女的安危,便托付給你了。至于之前的計劃,若你還有意聯手的話,便一切照舊,從第四日起,就有勞道友,暫時隐匿行蹤了。”
神秘男修聞言,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輕歎一聲,緩緩開口。
“之前所定計劃,我自然會繼續完成,不過第七日時,我未必會出手助你。”
“無需助我,不添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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