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營帳之内,忽然傳來一聲輕呼,楚月側目望去,卻見玄霜公主不知何時已然蘇醒。而随即,便見眼前男子眼神銳利,似有意對其出手,立時一個閃身便來到她身旁,将一隻手按在其肩頭。
玄霜公主見狀,看向楚月的同時,微微搖了搖頭,而後朝前走去。見她如此反應,楚月心知她隻怕已經多少聽到了一些當年之事,既然她有意直面此事,那自己也不好多做阻攔。
隻是若這乾炎宗長老,連一個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她的話,自己卻仍是會出手,管上一管。畢竟事關邪教餘孽,無論是于公于私,此時都不能袖手旁觀。
“道友可是護定此女了”
神秘男修眼見此女周身氣機萦繞,顯然是其身後的楚道友所爲,而如今自己的修爲,不過隻是開元之境,斷無可能突破此種防禦,隻得出言相問。
“此事有關邪教餘孽,自當謹慎行事。倒是你,爲何如此着急将此事蓋棺定論,難道别有隐情”
聞言瞬間,神秘男修眉頭微皺,心下一絲猜疑的種子,如今迅速生長而起。在他看來,楚月身爲殘陽宮弟子,斷無可能與眼前此女留有私交,可如今卻百般攔阻自己,着實十分古怪。
心念至此,猜忌之心油然而生,使得其不禁想起楚月的身份,乃是楚玄國王室殘餘。如此想來,當年能有此實力與理由,滲透入王宮之中,激活此生死蠱之人,除了那位聖主之外,恐怕便隻有眼前此人嫌疑最大。
加之自己方才明明已祭出北鬥問心陣,自證所言非虛,對方卻仍舊袒護此女,更是要自己再行施展這七日内斷無可能重施的陣法,種種迹象,足見心思叵測
“我也想要知道,此事的隐情是否與我心中所想一般無二,若真如此的話....”
“兩位...”
眼見兩名上師言語之中,已有相對之意,玄霜公主自然十分不解,在她看來,這兩人一向齊心,更是玄霜國驅逐妖人的主力與希望所在。因而此時開口,雖然明知眼前上師對自己成見已深,但還是選擇将注意力拉扯回來,以防二人爲此事決裂。
“可否聽我一言”
楚月本就無心與這乾炎宗長老交手,隻是覺得此人行事頗爲激進,與往日不同,所以出言試探。此刻見玄霜公主開口,她自然不會有異議,而神秘男修則是忌憚于楚月的實力,不得不沉默不語。
眼見兩位上師皆看向自己,玄霜公主心知當年之事,雖是玄霜王室醜聞,但如今卻也不得不如實相告。隻是在想起某一張醜惡面孔之時,眼中仍舊是下意識浮現出一絲憤怒。
“母後尚未成爲女君之時,膝下便隻有我與小妹兩人,當年母後剛剛繼位,爲穩固人心,這才将先皇子嗣一并納入膝下。但母後亦非...心胸寬廣之人,那七位皇子一直讓母後耿耿于懷。
而大公主,并非母後親生,實爲先皇王後所生,加之一向體弱多病,與朝堂之人毫無往來,故此并未惹來母後猜忌。反而爲了穩住先皇餘黨,對此女多爲關切,視若己出,更曾提及,若非大公主體弱多病,想來自己百年之後,由她繼位,也算還政于先皇。”
玄霜公主語速不快,但此時所說之事,若是落入玄霜朝臣耳中,卻無一不是大逆不道之語。不過她說這些話時,雖然心中已有決斷,但也是抱着以此兩位仙師的身份,斷無可能四處宣揚此事爲前提的念頭。
“殊料這位大公主,一直以來看似人畜無害,無心朝堂,實則包藏禍心。而母後當年的一次恩賜,卻徹底點燃了其心中希望,于是便謀劃了當年之事。
當日母後得國師之助,得來玄丹妙藥,賜予大公主。而我正前往小妹住處,想要尋她一同出宮。卻未想到,在半路之時,便被一位大公主宮内的管事宮女攔下。
那人隻說大公主得知小妹與我相約出宮看戲,原本親手做了糕點,準備送予小妹解饞,但卻正巧母後宣旨觐見,無法親自前來。便讓她将食盒送與小妹住處,卻未想遇到了我。
那時我與小妹雖知大公主并非母後親生,但那人一向對我們不錯,因此毫無戒備之下,便将食盒送到了小妹住處。小妹聽說是大公主親手做的糕點,便想與我一同分享,可我一向不喜甜食,因此那一盒糕點,便盡數....
小妹吃下糕點之後,身體并未出現任何異樣,而大公主自得到那玄丹妙藥之後,便一直深居簡出,聽說身體越發好轉,直到..”
言至此處,玄霜公主眼中一絲回憶,瞬間化作憤怒,而楚月看在眼内,也知道事情終于到了關鍵之處。此時擡頭看向神秘男修,卻見其仿佛根本沒有在聽此女說什麽一般,隻是冷冷望着自己,不知心中在想什麽。
楚月索性也不去理會,看向玄霜公主的同時,淡淡出聲道:
“說重點吧。”
玄霜公主聞言擡頭,眼中的憤怒之色緩緩散去,而後接着開口道:
“後來母後壽誕,一直體弱多病的大公主,卻作爲壓軸之人,獻舞于當場,技驚四座。可就在母後大爲意外,同時決定賞賜之時,先前搭建的舞台之上卻出現意外,有木梁脫落而下,大公主當場昏迷不醒。
朝臣皆道大公主時運不濟,方才久病初愈,便又受了驚吓,不知又要病倒何時。母後更是下令徹查此事,懷疑是有心人刻意而爲。卻無人料到,隻是短短一日之間,大公主便恢複如初,反倒是小妹忽然感染風寒,大病不起。
在那之後,大公主身體便一日強過一日,可小妹卻成了那個弱不禁風,體弱多病之人。母後原本最喜愛小妹,對她期望頗重,可如今卻無奈朝臣壓力,更是不知如何破解此局,隻能将希望寄托于國師身上。
希望他能夠再次找尋到一枚玄丹妙藥,幫助小妹痊愈。殊料國師外出尋藥,卻是一去不回,從此再無蹤迹。而老國師則常年遊曆在外,難以聯系,小妹的病便一直拖延下去。
而自此之後,大公主與我們更是日益疏遠,每每看到我與小妹之時,眼神皆會有所躲閃,似是不願多見一面。直到一次狩獵之時,我意外跌落山崖,被老國師所救,将一切告知于老國師,這才開始懷疑起這一切皆有人幕後指使。
細查之下,方才發現一切罪證直指大公主,我本欲與老國師聯手,裏應外合揭發此人嘴臉。卻不料那一年聖主忽然性情大變,老國師與城外被迫與其交戰,而後便遠遁在外,此事不了了之。
而那位大公主自此之後,便再未見過我與小妹。我本以爲她會就此住手,因爲我與小妹在母後心中,早已不堪重任,與其毫無比拟之處,根本構不成威脅,殊料....”
說到這裏,玄霜公主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憤恨,緊接着再度開口道:
“母後對于先皇所生的七位皇子一直心存忌憚,加之當年二皇子兵權在握,母後更是寝食難安。一天入夜,二皇子入宮觐見,卻與母後自寝宮内不歡而散,此事被衆人所察。
而随即王宮之内便有歹人闖入,當日固守禁軍竟毫無察覺,賊子入王宮如無人之境。而那一夜之後,七位皇子武脈盡廢,二皇子當場身死,小妹更是被人擄走宮外,從此下落不明,母後聽聞此事,大病不起,命大公主代爲監國。
次月,我便被發配至北境,美其名曰曆練,實則借刀殺人。若非那位婆婆暗中相救,并且傳我武道功法,當年我便會身死北境,根本不會有今日。”
楚月聽到此處,心中已然有數,世俗王國,王室之中,從來權利至上,幾無親情可言。不過此時看眼前此女意猶未盡,她自然不會阻止,果然半息過後,便繼續聽道:
“當年七位皇子武脈盡廢,二皇子當場身隕,此事受利者無非是母後一人。先皇餘黨皆知母後心思,也知那些賊子能夠輕易進入王宮,必定與母後有關。
可他們卻也知曉,母後對于小妹曾經如何看重,正所謂虎毒不食子,當年小妹失蹤,加上後來母後重病之下,命大公主監國,這才堵住了那些老臣的悠悠衆口。
事後我于軍中查探,時隔數載方才探得真相,原來當年的看守,的确得到過密令,當夜無令不得行動。但入宮行兇的賊子,卻是有兩批人馬,一批自宮外而來,而另一批卻是自宮内向外而出。
當年擄走我小妹的主使之人,正是這位高高在上的大公主,也正是她借助當年母後欲鏟除七位皇子之心,借機将小妹擄出宮外,想要借此作爲籌碼。
卻不料小妹爲老國師所救,更是送往了一處旁人根本無法猜想的地方,這才幸免于難。”
“哼。”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神秘男修,忽然冷哼一聲,而後面上便出現了一絲譏諷之色,淡淡出聲道:
“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你之所以第一個投效那位聖主,并不是爲了複國,而是爲了替她報仇。”
卻不想玄霜公主似是被刺痛一般,此時開口之間,望向神秘男修,眼中毫無懼色,亦有了幾分相對之意:
“上師認爲我是爲了私心也好,爲了儲君之位也罷,我這一路行來,做的最爲暢快的事,便是親手斬殺此女,爲自己也爲小妹,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