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雲山三堂雖對玄霜公主這個說法并不盡信,但卻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未免影響大事,故而聯盟之事,隻是由少部分關鍵之人歃血爲盟。
而對于這種場面,楚月自是不願留下觀看,但其始終記得自己之所以促成此聯盟,最主要的原因仍是試探陸沉舟是否真的身死。因此即便再過無聊,還是待在原地,看到了結尾。
一個時辰匆匆而過,玄霜公主與玄遠三堂之主歃血爲盟,成功締結盟約。而讓人意外的是,盟約之中并未提及三姑娘之事,可這位三姑娘卻主動要求留在出雲山,作爲聯盟特使,駐紮于此。
影堂主起初還有微詞,認爲此舉乃是明目張膽監視出雲山,但在玄霜公主提出玄遠軍同樣可派遣特使随她返回王都之後,終是閉口不言。
神秘男修原本打算在一開始便閃身離去,可見楚月一直留下,總覺得有事發生,因此便也留了下來。如今見諸事皆休,而這位楚道友也有了離去之意,他作爲乾炎宗長老,身份特殊,自然不會留在此地,平白增加衆人的壓力。
于是在察覺楚月離去之後,亦是在三姑娘身上留下一道印記之後,迅速離開。若是有人暗中出手,他自會第一時間察覺,而若是無人出手,此印記也會在七日之後自行消散。
....
是夜,深。
出雲山頂,迷霧依舊,營地之中,悄然無聲。忽然間,兩道黑影一前一後,朝着營地大門而去,輕車熟路之下,隻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已開啓傳送陣法,行出營地,置身于雲霧索橋之上。
如今的雲霧索橋盡是一片黑霧,便是武道四境之人一眼望去,所得也唯有一片漆黑。而此時黑霧之中,忽然間閃現起一陣微弱藍光,光芒一閃即逝,而之前兩道黑影,此刻正處于光幕閃爍的範圍之中。
同一時間,索橋對岸忽然間閃過兩道遁光,一前一後,轉瞬即逝,而身處迷霧之中的兩人對此,卻是毫無察覺。隻因這黑霧對于他們來說雖是一種保護,可卻同樣也是障目元兇。
“楚道友這麽晚了,還不休息麽”
一句傳音入耳,楚月卻是眉頭微皺,她原本便察覺有一股開元境巅峰的氣息鎖定了自己,本欲在此現身,将人引出,卻未想到來人不是奸細,而是神秘男修。
“你也是來看戲的麽”
楚月開口之間答非所問,神秘男修微微一愣,不過轉瞬之間,卻是點了點頭,并未否認此事。
“呵..我雖不知道友爲何來此,卻知道跟着道友來此,定然能夠有所收獲,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既然是來看戲的,可要專心一些,否則神識破不了隔音陣法,隻能欣賞一片黑霧。”
聽到楚月如此說,神秘男修面上尴尬一笑,不過轉念之間,卻也不再多話,當即運轉神識,朝着前方迷霧之中探去。
方才迷霧之中的藍色光芒,便是那兩道黑影進入之後,所布設而下的隔音陣法。隻是這二人并非修士,所布設的隔音陣法雖有隔音之效,卻也終歸隻是凡陣,所能影響者,唯有世俗武者與低階修士而已。
但以這二人之力,能可布設出此等陣法,卻還是讓楚月有些意外,越發覺得此事背後,另藏玄機。所以自己這多心一舉,并非多心之爲。
心念一轉間,神識當即洞穿陣法,看清陣内兩人,正是影堂主與虎堂主,而此刻兩人的對話也似乎剛剛開始。
“哼,說吧,你叫我來這裏是爲了什麽”
影堂主與虎堂主對視許久,忽然冷哼一聲,轉過身去,同時開口,語氣犀利。而後者聞聲之下,說話的聲音卻極爲平淡。
“你應該清楚,我剛才的話并不是口誤。”
此言入耳,影堂主似是早有準備,此刻不動聲色,又是冷哼一聲道: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若是想爲今日之事找個開脫,也不用找此等莫須有的理由。”
此言一出,氣氛立時嚴肅許多,三息無語。然而下一刻,虎堂主再度開口之時,語氣之中已帶着幾分冷漠。
“自你回山之後,我便一直有留意你的行爲舉止,起初我便發現了一些異樣,卻并未放在心上,隻當你是經曆大事,心境有所轉變。可是無數個端倪疊加之下,便讓我不得不去思考,你爲何在心性與立場上也有如此轉變。
起初的你的确做得很好,或者說模仿的很像,在大多數細節之上,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可是你卻不知道一件事,一件對你來說十分緻命的事。”
話至此處稍稍一頓,虎堂主一個閃身來到影堂主身前,與之四目相對,而後者聞言,眼神并未躲閃,而是朝着對方瞪了過去。虎堂主見狀,歎息一聲,随即再度開口道:
“人前的影堂主,的确與我虎堂并不對付,而影堂主的确也對老師十分尊敬。但人前之事,終歸隻是人前,有一些東西,終歸是不會在旁人面前輕易顯露的,即便是最爲親近的袍澤手足。
你應該并不知道,這出雲山中,最爲反感玄遠軍對楚玄王室愚忠的,并不是我,而是影堂主,甚至其曾爲了此事與老師争執。當然,這些事你斷無可能知道,自然也無從模仿。”
話音方落,兩人再度陷入一陣沉默之中,而眼前這位影堂主,則是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忽然間說了一句沒由來的話。
“我并不是從現在開始,便反對你們結盟的。”
然而虎堂主此時,卻是清晰的知道對方想要表達什麽,又是歎息了一聲道:
“因爲我很了解他,所以你在一開始表現出對結盟之事反感之時,我隻當你是有意做戲,想要引出些什麽,所以我一直在等待你最後的反轉。可是你最後非但沒有反轉,甚至還說出了影堂主最爲反感的口頭大義,那時我便确定了一件事。
一個人固然可能因爲大事而改變心意,但卻不會将骨子裏的一些東西徹底清除,所以我可以斷定你不是他,你隻是一個模仿者。可若不是與他極爲親近之人,是斷無可能将某些細節也模仿在内的,所以我相信你不是妖物化身,所以我才約你來此。
爲的隻有一個目的,便是給你一個機會,坦然一切”
言至此處,虎堂主一隻手已然按在腰間刀柄之上,顯然對方隻要稍有異常舉措,他便會立即出手。此一幕落入眼前的“影堂主”眼中,使得其面色變了數變,眼神之中有不解有茫然,有意外有無奈,最後卻是定格在了悲傷之上。
“想不到,你這個粗魯外表,一向強橫的蠻子,竟然有如此心計。既然被你看破,我也無話可說,隻是你要明白一件事。”
說話間,影堂主終于将面具取下,而當虎堂主看清其樣貌之時,也終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對方果然不是影堂主,而是那位副堂主。
“什麽事”
“堂主身死之後,若無安排,副堂主理應繼位,所以我的身份并不重要。無論我是堂主的影子,還是影副堂主,最終人前的我,都隻是出雲山的影堂主。”
虎堂主聞言之下,雙眼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對于這有幾分古怪的言語,卻并非太多反感,反而認真看着對方。而眼前這位假堂主,此時則是用眼神回應對方,二者之間,并無言語。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老師身死之事,是否和你有關”
然而此問雖出,對方的回答卻是答非所問,唯有一句...
“我認爲自己說得很清楚,無論從前還是以後,人前的我,都是出雲山的影堂主。陸老身死之前,的确安排我做過一些事,但他的死卻太過離奇,而我之所以爲他做事,一是因爲他所安排之事在我看來,便是堂主之志,二卻是因爲他一早便看穿了我的身份。
而我....”
言至此處,影堂主忽然話音一頓,而後看向眼前的虎堂主,忽然間雙手抓住對方肩頭,絲毫不顧及對方是否會直接對自己出手。緊接着話鋒一轉,吐出一句誅心之語。
“而我從未相信過任何人,包括陸老堂主,我之所以爲他做事,便是爲了接近于他,找尋我影堂自堂主而下,半數精英身死的真相,同時我也懷疑....”
聲至于此,戛然而止,虎堂主雙目一凝,卻隻見眼前之人嘴唇輕咬,并非發聲。而此唇形,唯有三字,卻觸目驚心。
“他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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