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朱雀樓頂的楚月,此時眼見這位二師兄,頃刻之間修爲便從凝氣大圓滿,升至了開元中期,她可是十分清楚自己兩位師兄的底細,此等進階速度,斷不可能出現在兩人身上。
因此她對于之前作出的判斷,更加認定,因爲隻有眼前這位二師兄,乃是虛陽真君附身所化,方才能夠解釋眼前他的修爲的變化。而隻怕方才他之舉動,便是解開封印的某種條件。
“前輩..”
楚月心念一轉間,通過金印開始試圖聯系起東方明日,隻是呼喚了半息功夫,卻不見對方回答,此刻心下一沉。因爲其立時想到,密洞之中,隻怕又生了什麽變故。
自己必須快些破境而出才行,否則自己即便是在此方空間之内,赢得了這一場神魂之戰,可若肉身受損,以她真實境界隻是開元的能爲,是絕對無法做到神魂不滅,奪舍重生的。更何況,那黑白世界之中,自己若真要奪舍,也隻能拿商夢雲下手,這絕不可能。
“哎..希望二師弟不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才好啊。”
就在此時,一旁的丹松,忽然間輕聲歎息一聲,卻不知他這是自言自語,還是有意說給楚月聽。可是楚月聽到這句話後,看向丹松的眼神,也是多了幾分警惕。
因爲她發現,丹松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默認了二師兄如今的修爲,對此沒有絲毫異議。既然他接受了這個反常的設定,那麽是否他本身,也存在某種問題呢
難道,自己當真如此走運,剛剛找尋到虛陽真君的化身,便又碰上了那紅眸怪物不過轉念一想,她卻是否決了這個念頭,因爲方才自己昏迷之時,大師兄若想害自己,自己怕是已經死了千萬次了。
“方顯..原來你..當日便已是修士之身”
陸沉舟此刻頂着開元威壓,強撐開口,而修士兩字出口,其身後已然将道袍青年看做妖魔的衆禁軍,立時有部分人心下一驚。而那位統領大人,更是穩住了心神,立時下令整頓軍心,而後卻是看也沒看陸沉舟一眼,便向後撤了十餘步距離。
這位統領大人,雖然沒有見過修士,但是卻從一些武道前輩口中,聽過這些人的存在。此刻其回想起方才自己看到陸大人,忽然一閃而逝的血瞳,此刻忽然間想起陛下曾對自己叮囑過的一句古怪的話。
“此行諸多事務,由陸沉舟主事,你在旁策應,不得有誤。朕賜你便宜行事之權,必要之時,可先斬後奏。”
此時統領大人方才意識到,陛下可能早已看出陸大人的異樣,此行明裏是要自己一切配合陸大人,實則卻是來監視于他。倘若他身上真有什麽問題,自己要先斬的,卻不是長公主,而是他陸沉舟。
陸沉舟對于身後禁軍的反應并未意外,不過他倒不是早前就猜到了一切,隻當這是常人的反應。然而不知爲何,其此刻面對眼前的道袍青年時,雖然語氣之中極爲畏懼,可是卻總給人一種異樣之感。
“我此行下山,本欲取回舊物,斬斷塵緣,對于當年之事,我也早已看開。可今日所見,你們卻說當日之事另有隐情,如此我若不聽一聽這其中隐情,豈不是對不起自己這十五年來的修行
陸大人,你我曾是兄弟一場,到了如今這種時候,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道袍青年話音方落,原本朝着四面八方彌漫而出的威壓,此刻卻忽然間盡數壓在了陸沉舟一人之身。而其身後華服女子,此刻則是壓力頓輕,然而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自處。
她很想上去抱一抱此人,可是卻又想到對方之前看自己的眼神,顯然已是陌路之人,而自己當年又對他做了那樣的事,如今的自己,實在沒有顔面,也不配再叫他一聲....
華服女子此刻站在原地,心如刀絞,而方才被一劍蕩開,所受到的傷勢,此刻也開始爆發。嘴角不注的流出一道血線,隻是其此刻渾然不覺,仍舊看着眼前的男子,悲極,痛極。
“呵呵哈哈哈哈...”
陸沉舟在莫大壓力之下,身形終于一跨,險些栽倒在地,随即卻是極力撐起身子,而後口中發出一陣狂笑。緊接着開口之間,已多了幾分癫狂之色,一反平日裏儒生常态,而其開口之間,更是叫出了一個道袍青年十五年未聽過的稱謂。
“二哥”
一聲二哥入耳,道袍青年周身散發出的威壓,立時爲之一滞,顯然其此刻的心境,遠沒有他說的那般平靜。而即便這股威壓,隻是一滞過後便已恢複,但卻控制在了凝氣後期之上,對于陸沉舟而言,仍有壓迫,卻沒有傷害。
“二哥,我相信你這麽多年來,一定不會絲毫沒有察覺。你該不會仍舊覺得,當年隻不過是官居五品的我,能夠調得動一衆禁軍吧當年統兵之人的确是我,可是我...呵呵哈哈哈...”
言至此處,陸沉舟再度大笑出聲,隻是笑聲之中,盡是自嘲與苦楚。待笑聲落定,而後接着開口,聲音之中的癫狂之意卻更甚:
“當年的我,不想要做别人的棋子,所以爲了做下棋的人,我不惜殺友,殺妻,殺師,更是親手殺了我的好二哥。可是結果呢,我做了一切衆叛親離之事,才知道自己終歸還是别人的棋子,是大哥的棋子,是她的棋子”
陸沉舟擡手一指,似是怒極恨極,此刻指向道袍青年身後的華服女子,眼中盡是怨恨之意。而下一刻,其踉跄起身,腳步卻緩緩朝着道袍青年走來,接着開口道:
“大哥利用你我,謀朝篡位,成了今日的萬人之上,然後呢他隻想着如何掩埋當年的真相,将當年一同患難的兄弟一一滅族,若不是我甘願娶這個終日活在愧疚之中,想着旁人的女子爲妻,若不是讓他一次性解決掉兩個麻煩...
若不是我這十五年來,明面之上擔着輔臣之職,實則幹着狗都不如的勾當,連一條老閹狗都能爬到我的頭上指手畫腳,我能活到現在,我能活到今日”
一衆禁軍,此刻看着眼前與平日裏判若兩人的陸大人,皆都是面面相觑。而至于他口中所說的什麽大哥二哥,這些人則更加不知,唯有這名禁軍統領,隐約猜到了一些線索。
隻不過爲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不敢細想,也不願細想,隻要不想,自己就還能活命。
道袍青年看着眼前如野獸一般嘶吼的昔日故人,眼中盡是冷漠之意,不過卻正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他已是死過一次的人,如今的他乃是殘陽宮弟子,與這些世俗之人,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雖然恨自己的三弟當年出賣自己,雖然恨大哥當年坐視一切發生,雖然還記得身後女子當初提出要和自己浪迹天涯之時,眼中的決然與哀傷,可是他今日回來,卻并不想改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