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前些日子于外門之中聲名鵲起的小師妹,這些日子卻又變回了那個默默無聞,待在後山木屋的路人少女。
一些心思缜密的内門女弟子,倒是曾想到這位小師妹,卻不免爲其遭遇感到可憐。要知道,這位小師妹,之所以會被内外兩門弟子推出來,正是因爲三長老對其看重。
可是如今,三長老自己散功重修,其長老之位已是名存實亡。這位小師妹當初從籍籍無名,到現在被衆人推到了高位,卻又受此變數,一朝被打回原形,這種落差...若是道心不堅,怕是會留下陰影。
隻是這些内門弟子心中雖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卻終究還是無人前去後山探看一二,至于是礙于三長老之前所頒門規,不準内門弟子前往後山,還是這些人其實是用這一點做說服自己的托詞,便隻有這些人自己心中知曉。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位小師妹如今所過的生活,才是她心中所向,非但沒有半點落差,反而覺得一切終于風平浪靜,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之上。
至于宗門待遇問題,的确不如從前,比如修煉資源亦或用度,皆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寬松。不過少女對此,倒是并不在意,因爲她心中知曉,之前那些東西,本來就是天降橫财,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用着也覺得心中難安。
而最讓她心安的,卻是外門對于吃食的供應,仍舊如前日一般,未曾有半點克扣。在少女看來,隻要自己與撿回來的大姐姐不會餓死,那後者的傷勢就會随着時間慢慢恢複,她雖然不能治療對方,但就這樣慢慢修養卻還是可以的。
可正當少女,以爲一切都将回歸正軌,一切都将如最初一般之時,一個煩惱,卻是找上了門來。便是不知爲何,自三長老傳道之後,每到夜晚之時,之前那位長裙師姐,便會來這木屋後山找自己談心。
而每次自己都說着說着便睡了過去,第二日醒來之後,全身酸痛不已。如此日複一日,夜複一夜,少女隻覺得自己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差,很是煩惱,甚至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見到的長裙師姐,會不會是做夢,或者什麽精怪...
...
這一日,夜深人靜,明月高懸,衆外門弟子早已安歇,外門道路之上,鮮有人煙。月下,一道人影緩步向前,若是有外門弟子在此,便可一眼認出,此人便是最近傳聞中,那名神出鬼沒的女弟子。
然而他們卻哪裏知道,這人根本不是普通弟子,正是那位風口浪尖之中的風雲人物,正是那位斬道重修的三長老。
其實說來也怪,三長老的道齡,已然超過百歲,照理說她斬道重修,散去周身修爲,容貌應是會迅速衰老才是。可是不知爲何,其非但沒有衰老,反而日複一日年輕了許多。
之前其修爲在身之時,是刻意化身于當年剛入門之時的模樣,前往後山查探端倪。可如今,她卻是真的變成了這副模樣,怕是整個殘陽宮之中,除了二長老與丹松真人之外,再無一人可以證明她就是三長老。
長裙女子行至後山山道之下,腳步卻顯得有些躊躇,似是心事重重。其擡起頭來,看向天空一輪明月,月光映襯在臉頰之上,照映出一副精緻的五官,隻是其雙鬓之處,卻略有微霜,與這一張俏臉格格不入。
“哎...”
長裙女子輕歎一聲,低頭看向自己手中所拿之物,那是一團被油紙包裹的東西,雖然看不出其中裝的究竟是什麽,卻可從其面色之上,讀出此物之重要。
女子再度擡頭看向山道,心中卻似是做出了什麽決定,終于還是踏出了這一步,朝着山道之上而去。不多時,其出現在山腰之處,距離山腰木屋,已不過百餘步距離。
可這一路上山之時的一往無前,在這最後百餘步距離,卻又煙消雲散,變得猶豫不決起來。
木屋内,燈火依舊,素衣少女坐在桌前,卻是看着桌上一本殘破的古書愣愣出神,時不時揉捏一下自己的臉頰,似是有些煩惱。而一旁的躺椅之上,曲兒悠閑地坐在那裏,此時看着少女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就在這時,曲兒的目光忽然一轉,其雖坐在屋内,卻忽然朝着屋外的方向望去,随即嘴角微微挂起一抹弧度。也許是她之前太久沒有笑過,又或者最近這幾個月來她抿嘴一笑的次數太多,以至于她的笑容其實并不如何好看,至少配不上其面容。
好在她每一次抿嘴之時,都無人發現,包括近在咫尺的少女,至今都以爲她神志未複,不能言語。
“師妹,休息了麽”
就在這時,木屋之外,傳來長裙女子的聲音,而她這句話,卻是喊得明知故問。因爲木屋之内,如今正燃着蠟燭,甚至少女的影子,還映襯在牆壁之上,她即便是修爲全失,又如何能不知此事。
“啊沒..沒...”
少女似是被這一聲突然的呼喚驚得不輕,趕忙手忙腳亂的将眼前桌上那一本古書收了起來,隻是她答話之時,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她在說“沒”的時候,自己是多麽的無力與煩惱。
“那..我可否進來說話”
長裙女子輕車熟路,加上如今雖然她修爲全廢,可她仍舊還是殘陽宮的三長老,前往外門弟子居所,那些俗禮,其實早在最開始來的幾次,便已經悉數用完。
而她也看得出,屋内的少女似乎并不在意這些,那她自然也沒有必要,每一次都按照那些固定的套路,客氣來客氣去浪費時間。于是,她便将諸多繁瑣禮儀,盡數化作一句問候。
她之前那所謂的明知故問,其實就是簡單直白地告訴對方,我來了,我要進來。
“可..”
未及少女将話說完,長裙女子便已踏上了木階,少女轉頭望去,心中十分無奈。她也不知,對方怎麽就這麽喜歡和自己說話,居然每夜都來,可是自己一個外門弟子,也不好拒絕内門師姐,隻能被動接招了。
長裙女子進入木屋,卻是掃了桌面之上的蠟燭一眼,她來了數次,早已猜到這木屋之内,那曲兒所布幻陣的陣眼,隻怕就在這根蠟燭之上。不過她雖知陣眼所在,卻是再無可能用到此處,因爲她現在與對方的關系,可以說十分微妙...
“哈”
女子忽然輕呼一聲,眼神錯過少女,看向其身後,面露驚恐之色。少女見狀,立時心中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加上最近睡眠一直不大好,如今深夜之下,本就容易胡思亂想,立時緩緩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