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心知此地之事已了,自己也是時候找尋回城的路,去尋訪久違的石匠精進一下自己的陣盤刻畫之術。可若是放在從前,他此刻定不會有所猶豫,隻是如今和自己一同離開的還有身旁之人。
雖然小風并不想與她有太多交集,可如今卻畢竟是一同演的戲,一同脫的身。若自己不問不顧就這樣離開,且不說她長得實在像自己的徒弟徐青書,即便她是一個路人,小風也會覺得有一絲過意不去。
而就在小風不知如何開口之時,小神醫忽然有了動作。
“嗯..終于出去了。”
話音方落,小神醫忽然擡起右臂,一副舞姿起手,若扶風細柳,身姿曼妙。小風看在眼中,心中不解,暗道莫非真是自己這個天外客,無法理解江湖客的心思,她難道要在離去之前,在這裏一舞作别
小風心雖不解,人卻已經後退幾步,給對方留出空間。而小神醫此刻卻是背對小風,這讓小風更加難以判斷出她此刻的心思。不過既然對方有此雅興,自己做好一個觀衆,便是唯一能做之事了。
可就在這時,識能加持之下的小風,卻清晰的察覺小神醫的身形忽然收縮了一分,随即身穿的素衣緩緩滑落。小風見狀,下意識說出一個字的同時,十分自覺地轉過身去。
“你”
轉身之間,小風幾欲立即離去,可終究還是沒有這樣做。隻是朝前又走了十幾步,停在原地。而就在這時,小神醫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又要離開”
此言一出,小風立即捕捉到了重點,聽對方這話,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在說一個認識不足一日之人。而且小神醫此刻的聲音,也已不複方才藥園之内開口時那般少女活潑,而是恢複成了她傳音之時那種帶着幾分傷感的聲音。
小風聞之無語,心中明白,她可能是将自己錯當成了誰。而如此一來,也就說得通對方到底爲什麽會幫自己脫身,而不是拆穿自己的身份。
心中無奈之間,還是開口問道:“姑娘,你到底爲何幫我”可對方卻是答非所問,說了一句:
“你先轉過身來,可以麽”
小風聽身後的女子如此說話,斷句之間,更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傷人之事一般,頓時開始覺得有些尴尬。然而側身之間,卻發現對方已經來到自己身後,趕忙轉身後退兩步。
“嗯”
小風口中輕疑一聲,隻因小神醫此刻一身素衣已經脫下,取而代之的卻是初見時那一身男裝,不過她這次倒是沒有去貼什麽胡須。
不知爲何,小風見到她一身男裝,反而覺得自在了許多,可是眼神卻有意無意的看向旁處。隻因她穿男裝的樣子,與那個徒兒太像。可就在這時,小神醫卻又是說了一句讓他重回尴尬之境的話:
“不是你說不要我穿女裝,叫我趕緊脫掉的麽。”
“唉..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說話,這樣真的很沒意思。”
小風心中苦惱,可若對方是天外客,自己這話也就說了,可對一個江湖客而言,這話非但無用,可能還會被對方深究一番,到時更加尴尬。隻得不動聲色,語氣平靜的重複之前的問題道:
“小公子,你到底爲什麽幫我”
此言一出,小神醫身形頓時一顫,如此變化落入小風眼中,自知這一句話便是事情的關鍵。也許對方的答案,便能告知自己,她到底是将自己當成了誰,而自己解釋之後,也許此事便算是塵埃落定了。
然而就在小風等待眼前的少女躊躇之後,準備開口回答之時。卻是沒有想到,對方給出了自己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同時讓自己在心中對慕容二老的好感,又降低了幾分。
小神醫先是轉過身去,而開口時聲音中那分傷感卻又增加了幾分。若是換做大多男子在此,隻怕此時已經心生憐惜,被激發出無窮的保護欲來。
“這五年來,我一直将這裏當做自己的家,也許并未将他們當做親人,卻也至少是朋友。可是就算如此,我卻還是一個外人,終究隻是一個外人...
你當真沒有看出,方才那人分明是想用我的命去試探你,而你之後用他的村民做同樣的事,他便再也按奈不住。說到底,我這五年來做的一切,終究...”
小神醫的聲音越來越小,語氣亦是越來越傷感,越來越委屈。小風雖然不會像大多數人那樣,在這種時候對她産生什麽憐惜之意,又或者索性借她一個肩膀,卻在心中歎息一聲:
“這女孩看似年少,卻有不符合年紀的心性,所謂耳濡目染,言傳身教,卻不知道她的師父又是怎樣的一個人。至少,應該比自己好很多吧。”
小風念及此處,心中忽然一陣苦澀,又想起自己當時實在沒有盡到一個師父的責任。若是徒弟能夠自力更生,小風自然不會如此挂心。
而小風之所以到現在還一直對徐青書耿耿于懷,卻是因爲他這個徒弟當時被滅滿門,死裏逃生。在絕望之時,自己給了他希望,可是在希望之後,卻沒有應有的後繼。
如今自己雖然在離開時,傳了他半部星盤全解,可這卻像是一名家長,隻給了孩子金錢,卻不與他有半點交集,半生放養。就在這時,一股香氣緩緩自身後飄來,小風卻是立即朝前走了幾步,随即轉身看向愣在原地的小神醫,淡然開口道:
“世事多變,慕容家不值得你如此挂懷。既然荒山奇藥之說是騙他們的,那你之後可有什麽打算”
小風何嘗不知,之前那股香風,隻怕便是這少女要借自己的肩膀。可小風心中想的,卻是自己已經對不住徐青書一次,如今自知管不了這女孩多久,若是輕言些什麽,加上她此刻對自己的這種情緒,隻怕真會重蹈覆轍。
“你..能不能再說一次..那句話。”
小神醫似乎因爲小風忽然讓開,情緒變得越發低沉,說話時仿佛馬上就要哭出聲來。而興許是小風還是動了恻隐之心,此刻與對方共情之下,亦不再覺得尴尬。
心中快速思索,小風卻真的不知道對方說的是哪一句話,同樣小風也清楚這句話,隻怕就是他将自己認錯人的關鍵。心念急轉之下,小風雙眼一凝暗道一聲莫非,随即長歎一聲,終是開口道:
“你怎麽穿起了女裝,不像話,快給爲師脫下來。”
同樣的一句話,小風極力模仿當時的語氣,可是這句話卻終究沒了當時的心境。雖然依舊溫婉,卻聽不出半分關切,與那一絲愧疚。而對于旁觀者而言,這不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言辭而已,可對于當事人而言,卻是字字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