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三人行必有我師,四人行亦有主事之人,爲首之人一聲令下,身後三人腳步頓時停止。而小風也屏住呼吸,凝神看向前方。
爲首之人上前三步,而在第三步落定之時,卻是忽然墩身下去,随即撿起了一隻暗箭。小風瞬間便想起,這正是自己最初用來佯攻的那隻箭,方才還是大意了。
“快來看,這隻箭淬了毒..”
随着四人圍攏而去,小風心中卻是有些不解師兄送給自己的袖箭什麽時候淬了毒。若是這袖箭帶毒,那自己身邊這個,此刻還被箭插着的枯瘦男子,豈不是早就毒發身亡,又怎麽會活到現在
隻是小風并不知道,他這司徒師兄當年是帶藝拜師,家傳的鑄造與機關之術皆是一流。而他托莊主帶來的這隻連珠弩箭,看似簡單,内中玄妙卻是十分複雜。
通過機括按鈕甚至甩臂力度的不同,皆能發射出不同的暗箭,共有七種之多。而他方才打中對方的箭,其實也是帶了毒,隻不過這毒的功效不是殺人,而是擾亂心智,同時緻幻。
“此地沒有打鬥的痕迹,再看這箭身完好無損。料想定是老大追上了敵人,卻被出手偷襲躲過,應當是沒什麽事,咱們繼續向前吧。”
聰明是一件好事,可是輕下判斷卻是聰明的誤區。藏身在灌木叢中的小風,此刻心中暗笑,同時目送着這四人運上輕功,朝着前方行去。
五息後,小風卻依舊躲在灌木叢中,而他也沒有解開枯瘦男子的穴道。隻是他的臉上始終挂着一抹微笑,目光則是停留在那四人離去的方向。
“嗖..”
一陣破風聲響起,四道人影卻突兀的由原路沖了回來。而當那名爲首男子落定之時,便立即朝着四方打量開去,又過了半息的功夫,方才歎息一聲道:
“唉..看來是我想多了,咱們走吧。”
“本來就是,這樣咱們更追不上老大了...”
聽到手下人的嘀咕聲,這名爲首男子皺了皺眉卻是并未多說什麽。因爲他知道,這些人不可能理解的自己的行爲和判斷,而對于他們來說,最好的解釋就是結果。可偏偏,自己現在沒有結果。
“走”
說罷,四人再度運轉輕功疾奔而去。又是五息過後,小風這才将那名枯瘦男子帶了出來。而他之前之所以不立即現身,正是因爲他發現那些人第一次離開時的速度,和來到這裏時的速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當一個人發揮出與他平常實力不相符合的智謀或武力時,那便是破綻所在。小風斷定這些人既然離去時并非全速,那就說明他們并不是很急。
而來此時全速行進,去時卻并不匆忙,這發生在四名追趕老大腳步的人身上,實在是破綻百出。因而小風心念一轉,便猜到了這些人定是想殺一個回馬槍。
因爲心中有所算計,所以去時必定有所顧忌,無論走的多麽像一回事,卻在本質上必定存在一些變化,除非這個人同樣明白這一點。
“繼續吧,你們去了别苑,之後呢”
經曆了方才這一幕之後,小風心中莫名煩悶已然褪去,而開口間也恢複了以往的風格。隻是這枯瘦男子此刻幻毒攻心,神志已然是有些昏沉,聽了小風這話之後,點了點頭便如傀儡一般,繼續開口。
而他此刻仿佛又陷入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之中,接着方才的話,接着方才的語氣道:
“我們到了别苑門前,那時的雨更大了,可别苑内卻閃着耀眼的紅光。我們隻當是這家主人有什麽特制的燈籠,畢竟大戶人家有些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也說得過去。而當我們派人扣門之時,那大門卻是自己吱呀的開了...”
“大門開了,你看到了什麽”
小風察覺枯瘦男子話至此處,雙眼中顯露出一副疲态,俨然一副要暈倒的迹象,當即識能傳音,響徹在對方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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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番舉動,終于讓枯瘦男子的精神再度振奮了幾分,大聲道:
“一張臉莊園主人的臉還有...還有...”
“還有什麽”
“還有一地的屍體,全都是屍體..我們霹靂堂行走江湖,也曾幹過殺人滿門的事,可那日我們打開别苑的門時,那莊園的主人..不..那怪物,正在吸食着一具屍體的血..
那怪物的身體不斷變狀,那屍體不斷縮小..可正當我們心神劇震,拔刀出鞘之時,天陽镖局的人,卻是忽然對我們出手了”
“天陽镖局對你們出手”
小風的傳音顯得有些激動,可是他的内心卻是古井無波。他之所以要這樣做,正是引導對方的心神,讓他處于這種心境之下,說出更多的信息。
“是..天陽镖局的那些人,忽然對我們下了殺手。我們措手不及匆忙應戰,可那隻怪物卻沒有對我們出手,而是就那樣站在原地,他在笑..那個表情..是在嘲笑我們...
我們霹靂堂的武功怎麽比得上天陽镖局那些镖頭,加上大雨和近戰,我們根本施展不出雷火彈。由于他們出手好似早有準備,我們死傷慘重,可就在當我以爲我們會被斬盡殺絕的時候...那個怪物..動了”
“是那怪物殺了天陽镖局的人”
小風聽至此處,已知道了一些信息,而他也不想再等對方繼續下去,直接問出了結局。卻沒想到,這句話卻仿佛刺激到了枯瘦男子一般,他原本無法行動的身體,此刻卻顫抖了起來...
一邊顫抖着身體,一邊開口道:
“是..是那人,那人的身法其快,穿身之間便殺了數名镖頭,而且都是一招緻命..是他,是他是那個怪物哇..”
話至末尾,這名枯瘦男子忽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而他原本受制的身體,此時也恢複了正常,雙手捂着頭顱,眼中血絲滿布,仿佛十分痛苦。
然而眼見這一切的小風,明明是一個天外客,明明是一個現代人,可是他看到如此驚悚的一幕時,面上心中卻是平靜非常。足足等那名枯瘦男子半跪在地,打滾數回之後,方才問了一個緻命的問題:
“那你呢,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我..我我是...我是...哈..哈哈,哈哈哈”
眼見對方形似癫狂,小風感覺到了危險氣息的同時,卻并沒有因爲方才自己那句有取死之道的話擔憂。隻因爲他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人若在道邊遇到了瘋狗,人自然不會咬狗,可若見狗便逃,那狗便會對人緊追不舍。
而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爲小風識能探測之中,發現身後正有一人朝着自己這方走來,速度不快,卻也不慢,應當是一名習武之人。因此他現在決不能表現出一絲懼色,也不能直接對那人求救,如此才能堅持到那人來到此處。
而至于那人能不能鬥得過這名好似發了狂的枯瘦男子,小風卻是并不擔心。因爲隻需要有人拖延他一時半刻,自己便可以再用連珠袖箭教他做瘋子。
“你是人,你是那日唯一的幸存者,對麽”
小風的傳音入腦,正在低聲笑着的枯瘦男子卻忽然松開了捂住頭的雙手,而後仰頭看天,忽然間狂笑出聲。他這狂笑之下,卻是讓小風眉頭一皺,倒不是因爲他認爲對方即将出手,而是怕他這笑聲吓走了那名正向這個方向走來的人。
然而就在下一刻,小風的眉頭卻是舒展開來,同時臉上出現一抹微笑。隻因爲他随即便感知到,那道人影非但沒有離去,而是在這陣狂笑之後,忽然加速朝着自己這方奔來。
當武力不足時,便需要智力彌補,而當智力無法扭轉乾坤時,剩下的便隻是賭命。若敢賭,則有生存的可能,若不敢賭,那便是十死無生。
小風正是在賭,他賭這來人是武林正道,賭這人會出手幫助自己,而不是這枯瘦男子的同伴。而就算他是對方的同伴,眼見他這幅模樣,恐怕也不會與他合力殺自己才是。
而最壞的一種結果,那便是這個趕來的人,就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不過小風對于這個可能,卻是一念而過。因爲如果自己策劃了天陽镖局的血案,是斷然不會在少林山門附近,如此悠閑的行走的。
“我是幸存者..我是..我不是..哈哈..哈哈哈..血..血”
聽到枯瘦男子最後的幾個字,雖然聲音十分低沉,可小風還是聽得仔細。而當他凝神看去之時,卻見枯瘦男子的雙眼已經徹底充血,而他的脖頸之處,竟是被自己生生抓出三道血痕。
正是應了那句話:“我發狂連我自己都怕,我殺我自己。”
小風見狀,知道這種人,或者說眼前的這種生物,已經失去了保護自我的本能,那麽對于它來說,瘋狗理論已然并不适用。小風當即沒有任何猶豫,抽身便朝着那名奔來的人影的方向逃去。
而就在這時,一聲古怪的佛号,忽然響起,而随即小風雙眼之中,卻看到了一道認識的身影。這人依舊穿着一身破爛的僧衣,口中仍舊啃着半個雞腿,隻是這時當他看清小風之時,腳下速度更快,卻是盯着小風身後。
“哦彌陀了個佛的呀...”
正是嵩山腳下遇到的那名,道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