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梅爾身上火花四濺,扼住他脖子的手傳來驚人的燙意,仿佛正在與某種力量角鬥。
他知道因梅爾正在與什麽東西較量。從能夠與母樹溝通開始,他就在與祂談論有關因梅爾的事情。
母樹同意幫他削弱因梅爾的實力。在起源之地,身爲所有靈質“母親”的存在,祂将無所不能。就像現在,祂可以輕易隔離因梅爾與靈質之間的聯系,讓因梅爾的能力失去作用。
可是母樹的這番做法收效甚微。恐怕就連造物主,也無法完全收回因梅爾的力量。畢竟就在外界,因梅爾也等同于無所不能。
蘇枕咳嗽幾聲,開口道:“夠了嗎?在我身上發生的笑話還能讓你滿意嗎?”
“你認爲我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
一看到他的表情,因梅爾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嘴角挂上了似有若無的微笑:“還記得‘情感’交易嗎?你曾經很好奇,那些被交易出去的情感究竟變成了什麽,以及被交易的情感是如何被奪走的,是吧?”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惡魔所使用的‘情感’交易,是奪走對方靈體中對應着某一情緒的靈質。被奪走這種靈質以後,這個人就再也不會感受到相應的情緒,哪怕死了一次,以新的軀體複生,都不可能再重現那些情緒。”
蘇枕似乎已經察覺出這些話語的言外之意,神情一點點地發生了變化。
因梅爾看起來很享受他的變化,接着說道:“但是對你,我并沒有使用惡魔們最喜歡的方法。我從來沒有奪走你體内對應着各種情緒的靈質,每當你和我做交易的時候,我隻是把它們‘隔離’了起來。”
“你非常清楚‘隔離’是什麽意思,對吧?這意味着你曾以爲丢失的情感其實一直存在,而你之所以無法感受它,是因爲你覺得它們已經不重要了。‘隔離’開你的情感的東西隻是一層薄薄的膜,在那層薄膜之外,都是你自己制造出來的屏障。”
“死亡或許會帶來一定的情感障礙,但不可能讓你什麽都感覺不到。你沒有快樂、沒有悲傷,是因爲你本身就覺得這些情感是無用之物。我想你的話應該反過來說,不論你對我有多少憎惡,本質上,你也和我是同一類人。”
蘇枕張了張口,好像想說出什麽反駁的話,最終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因梅爾早就放開了他。
“趁我現在心情不錯,還可以履行之前的承諾,你最好繼續安靜下來。否則,你之後就必須依靠一隻手臂生活了。”
惡魔的力量重新湧現出來,這次控制比先前快上數倍。不出幾秒,黑色的印記就已經繪制完成,隐沒于蘇枕的額頭之中。
因梅爾沒有立刻幫他再生肩膀和手臂,或許是想要讓他記住反抗的下場。盡管過程稍微有些曲折,因梅爾的目的依然達成了。
不再管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蘇枕,因梅爾緩緩來到母樹跟前。
原先在他周身激烈跳動着的火花,現在已經飛快消失,就要完全看不見了。因梅爾面露嘲意,對着母樹冷笑道:“究竟是怎樣的愚蠢,才能促使你們兩個這沒用的家夥一起算計我?你們真是不自量力得有些可笑了。”
“既然你還有餘力做這種事,不如把你吸收不了的那些能量統統還給我吧。這些日子裏,爲了和你重新建立起聯系,我可是給你獻上了不少新鮮的靈質。對你來說,恐怕要花上數萬年才能完全吸收、轉化它們。以免再發生什麽意外,在我看來,你還是乖乖把這些靈質全吐出來最好。”
說着,因梅爾伸出右手,虛放在樹幹之前。
縷縷光線從樹皮表面溢出,連結到他的掌心。樹木發出低低的哀鳴,沙沙聲不絕于耳,似乎想要阻止因梅爾這麽做。
然而,祂的這些舉動都隻是徒勞。一顆碩大的光球已經被因梅爾從樹幹中抽離出來,落到他的手中。
裏面充盈着各種各樣的靈質——或者說,這個宇宙間的每一種靈質都在其中。
與起源之地建立聯系的方法就是如此。從本質上說,起源之地就是個彙集所有靈質的地方,倘若這個世界上存在另一個能夠聚集所有靈質之地,出于它們之間的相似性,這兩個空間自然而然會産生某種聯系。
這其中的原理非常簡單,隻是要制造與起源之地相似的事物,又談何容易?假如隻需要克服一定困難就可以做到,六維世界肯定早已發現了起源之地的存在。
縱觀所有維度世界,也隻有因梅爾才做得到這一點。
因梅爾看了一眼手中的光球,還能從中感受到裏面未消散的情緒——那是濃濃的痛苦和仇恨。
這倒是并不稀奇。畢竟,他們生前确實經曆了不少痛楚。
不過,這些情感濃烈的靈質,往往是增長某些力量最好的養料。
因梅爾使用靈質憑空捏造出了一個玻璃瓶,将光球壓縮,然後裝入其中。
将玻璃瓶收進懷裏,他回頭看了眼蘇枕,命令道:“過來。”
蘇枕就像聽話的傀儡,從地上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他面前。
“用你的能力打開它。”因梅爾道。
蘇枕舉起手,光芒凝聚,落到母樹的樹幹上。
樹幹發生了一瞬間的扭曲,卻又很快恢複原狀。
因梅爾的神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招了招手,四周氣流飛快地轉變。不一會兒,屬于“開啓”異能的靈質源源不斷地彙入蘇枕體内,令蘇枕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咬牙隐忍着什麽。
“再開。”
随着因梅爾的命令,蘇枕接着嘗試“打開”母樹。這次,樹皮表面有了隐約要變成“門”的征兆,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因梅爾看了母樹片刻,突然按上蘇枕的後心,讓自己的力量代替“開啓”異能的靈質,灌輸到蘇枕體内。
“開。”
因梅爾的語氣變得森冷。
蘇枕再次使用異能,這回,樹皮甚至沒有出現明顯的變化。
看到這一幕,因梅爾卻反常地笑了起來:“哈……原來如此。”
他的目光落在母樹上,一如之前無數次望向祂。
因梅爾語氣恍然,輕聲說道:“原來,摧毀你根本不需要多麽強大的力量,隻要那個人不是我,換成任何人,就都能做到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