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裏的執行官與普通成員間的差别,就體現出了地位上的不平等。而在地位的不平等之上,自然就會衍生出每人所擁有的事物上的不平等。
對于這方面,那就不得不提到六維世界裏“各司其職”的規則了。
在六維世界,每個人隻做一種工作,而這項工作最合乎這個人的能力與天性。除非他可以自己創造另一個可能,否則他隻用留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
這項規定意味着人們隻用做最适合自己的工作,沒有兼做其他事務的必要,無論性别、年齡,還是種族。
每個人最合适的工作都由先天基因決定,也就是生來便注定的。等等,生來注定?這四個字難道不就代表着一種不公平嗎?
在低維世界裏或許如此,而在六維世界中卻恰恰相反。
不論每個人在做什麽工作、彼此的工作有何差異,處在六維世界裏的所有人能得到的東西都完全相同。這或許有些難以理解?就拿近在咫尺的天秤舉例,即便天秤存在執行官與普通成員之分,他們所獲得的報酬——也就是工資,實則都不存在差别,無人能多拿或者少拿。
而像蒙利這樣自己創立集團的一群家夥,盡管他們能夠從他人身上汲取堆積成山的利益,他們也不得不向當地行政機關繳納一筆不菲的費用。不僅如此,由于繳稅制度無法完全确保公平性,基于這個不足而誕生的彙算制度便承擔了衆望所歸的任務。
能夠賺取超額利益的家夥被登記在每一顆星球中、每一個角落裏,被标爲了“特别關照”。當他們想使用貨币購買或轉讓時,他們必須付出更多數量的貨币,才能與他人付出一丁點貨币時的數量等值。
因此無人會眼紅他們可以賺取如此之多的貨币,畢竟賺了也是白賺,并且他們也不在意這種東西。
在這裏,每個人都不差錢,更不缺物品。貨币數量所代表的意義已經失去了讓低維世界生物趨之若鹜的價值,“貨币”這種象征物在這裏隻發揮着最初的作用:作爲流通的工具,而非财富的象征。
那麽就又有疑惑在這項規定的基礎上産生了。既然所有人都不差錢,公平得以在數量上維持住了恒定,那叫人拿工作本身存在的差異怎麽辦?
異能生來就有強有弱,工作自然就分困難與簡單。異能強大者注定與困難相伴,異能弱小者注定負責輕易的事務,然而他們最後獲得的報酬卻完全相同——這豈不是令人瞠目結舌?
在天秤中,由施萊雅統領的外勤部,說是整個天秤中最累最危險的部門也不爲過。他們負責搗毀散布于各個星球的鬥獸場、抓捕通緝令上的危險分子、與反抗者交戰。稍有不慎,就可能在戰鬥中受傷,若是不幸被維姬那樣的食靈者盯上,死亡都是很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但就是在這樣一份危險的工作之下,天秤外勤部門所有人的報酬仍然與其他人一樣,他們不會因爲自身工作的危險性而得到超越他人的報酬。
對此,絕大多數人都覺得沒有哪裏不對。整體的公平和正義必然要依靠部分的犧牲來達成,隻要強勢者向下兼容,弱小者便得以安生。
隻要人人都能爲整體利益犧牲個體利益,一切便能井然有序地進行,六維世界便由此而發展至今。
隻是,盡管在一個終極奧秘都已被揭開的世界裏,人的思想仍然各不相同。并非所有人都接受自己爲他人的犧牲,哪怕這一犧牲不會令他産生損失,僅僅阻礙了他難填的欲望溝壑。
鬥獸場因此誕生。私欲難填的人們蜂擁而至,一部分人慕名而來,又有一部分抱着非同尋常的目的踏入其中。
不安定的因子飛速增長,它們破壞《六維公約》、危害社會安全,于是天秤就應運而生。天秤以鏟除它們爲己任,加入其中的成員要麽是被選中,要麽就是想要改變自己工作的能力者。
有黑暗的地方就有光明,擁有光明的地方就存在黑暗。六維世界的整個體系很好地體現了這一點。
但肖景心想,蘇枕這句話所蘊藏的含義絕對不可能是六維世界的體系。
他會這麽想的原因可太多了,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認爲蘇枕不清楚這些事情。
假如蘇枕對六維世界的體系有了解,就不會在他當時說出與天秤有關的事情之後,仍然産生異樣的起伏。
況且以他所知的、因梅爾的性格……也不可能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告知蘇枕。
所以蘇枕說那些話的意義到底是什麽?究竟是什麽話非要在當下那種情景裏說出口?
真是給我找麻煩……肖景望着施萊雅的神情,心中略微出現了點不痛快。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長官。”肖景道,“您說吧,我會洗耳恭聽的——關于天秤内部出現叛徒這件事。”
天秤裏出現了叛徒,這就是蘇枕想要告訴他的事。
在代表着光明的天秤之中,有人于背地裏混迹在他們理應深惡痛絕的鬥獸場内,并且據施萊雅的反應來看,此人多半還身居執行官之位。
不,沒有那麽簡單。也許背叛者不隻一個,而是一群執行官。
被他注視着的施萊雅長歎一口氣:“真是的……這種被别人發号施令的感覺還真是讓人覺得久違啊……”
肖景倒是想接着說一句“廢話少說,有屁快放”,但施萊雅再怎麽好說話、再怎麽想通過他另有所圖,也畢竟是一名執行官,于是他隻好放棄這個想法。
另一邊,施萊雅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該如何談起,數秒後才說道:“從罅隙計劃開始到現在,執行官更疊了三位。分别是負責人員選拔的奧爾佳·耶戈洛娃、負責财務事宜的肖恩·隆,以及負責訓練與培養士兵的紮克·戈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