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萊雅耐心地重複了一遍,随後若有所思地說:“你和另外兩個三維生物一出現,我就立刻探查了你們的身份。很快我就确認,那兩個人是具有異能天賦的三維生物,而你……”
施萊雅望着肖景,略微一停頓,随後接着說:“你比他們再低一等,隻是三維世界裏最普通的三維生物,一絲一毫的靈質也沒有。”
肖景已經恢複鎮靜,但微微皺起的眉心仍然暴露了他的反應:“我體内本就沒有靈質。如果靈質炸彈消失,那我看起來就和普通的三維生物沒有任何區别。”
“不錯。最開始我還認爲,你們隻是碰巧從還沒被封上的缺口中逃出來的‘幸運兒’。”施萊雅道,“不過,這隻是對那兩名三維生物而言罷了。你的表現很特殊,在那時我就隐約有了預感。直到你主動暴露身份,我才确認你是罅隙計劃的一員。”
肖景垂下視線進行思索。
施萊雅确實屬于他所料想的第二種情況。作爲執行官,施萊雅即使沒有深入參與到罅隙計劃當中,也對此有一定了解,因此他的身份才會引起施萊雅的重視。
然而……中間出現的意外是他根本意想不到,并且是令他錯愕的。
面對天秤與因梅爾三人之間的鬥争,肖景有想過自己将因爲這個喪命。
眼見因梅爾等人成功逃脫,肖景想到天秤肯定要讀取他的記憶,得到情報後再決定如何處置他。
因此,他體内的靈質炸彈必然會重新受到控制。
肖景将一切掂量得很清楚,但他脫離六維世界已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并且在這段時間裏,他都處在沒有空閑的訓練與學習中,因此他無法把握天秤會以什麽方式控制靈質炸彈。
也許通過外力,又也許是通過異能。既然世界樹的靈質消散以後,他還能存活下來,就說明天秤做出了措施。
可他根本沒料到如今這種情況——自己體内的靈質炸彈竟然莫名出現了問題。
“……我體内的靈質炸彈被動了什麽手腳?”
“我以爲你已經有苗頭了。”施萊雅摸了摸下巴,随即支起下颚。
望着施萊雅一副已經從自己記憶裏找到了答案的模樣,肖景眉梢動了動。
但施萊雅說的不錯。他确實有一個猜想,就在施萊雅道出沒能在他體内發現靈質炸彈的瞬間。
肖景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幕幕畫面——那是不久之前,他與蘇枕在容器中對峙的場景。
他看着蘇枕伸出手,抓向空氣,随後又松開手。
四周逸散的靈質随着蘇枕的動作,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與此同時,他身上一股仿佛積壓已久的感覺好像也随之消失了一部分。
這種異樣的感受就如同錯覺,瞬息間便飛快消散。肖景模糊地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卻來不及抓住它,之後接踵而至的變化更是令他無心關注這種事情。
現在想來……當時蘇枕伸出手,無形之中所觸碰的,恐怕不隻是衆心之心逸散在外的靈質,還有潛藏于他體内的靈質炸彈。
所謂靈質炸彈,本質上是由一個特殊容器爲載體,封鎖住大量被壓縮到極點的靈質。
封住靈質的容器是“殼”,而那些被壓縮到極緻的靈質便是“燃料”。以這種形式擠壓在一起的靈質,就如同一根繃緊的皮筋,雖表面上表現出安穩的狀态,但若一不小心松開手,便會遭到其猛烈的回彈。
而就像想把橡皮筋撐開需要工具一樣,維持大量靈質的壓縮狀态也需要借助外力,身爲“殼”的容器便是這種外力。該容器不僅能以最小的空間儲存最多的靈質,還能保持靈質的壓縮狀态,令它們時刻緊繃,蓄勢待發。
同時,既然松手就能使皮筋回彈,那麽靈質炸彈被觸發的步驟也很簡單——隻要打破“殼”就可以了。
不過,靈質炸彈的“殼”可是與包裹雞蛋的外殼截然相反。雞蛋殼易碎,靈質炸彈的“殼”卻需要強烈的外力沖擊來打破,這種沖擊自然也是靈質。
身爲炸彈的攜帶者,肖景必須感應外界靈質的強弱,并評估這些靈質能否打破靈質炸彈的“殼”。
他的機會僅有一次。利用靈質引發的紊亂會使鬥獸場外的人察覺,然而“殼”并非輕易就能打破,他需要尋找更強、更多、更好掌控的靈質,以此令“殼”裏被壓縮的靈質與外界的靈質相互碰撞,繼而産生爆炸——這就是靈質炸彈的本質。
而對于附着在靈質炸彈上的感應器,肖景目前僅有猜測。不過一個猜測産生了如此之長的時間,現在也與事實相差無幾。
在肖景看來,能夠感應到世界樹靈質的感應器,數量絕對不止一個。它們多半密密麻麻地同時附着在靈質炸彈的外部與内部,外部的感應器負責感應世界樹的靈質,将信息隔着“殼”傳遞給内部;而内部的感應器接收信息,具有爆破功能,一旦條件達成,便不用外力就可破開靈質炸彈的“殼”。
這就是靈質炸彈的所有組成。肖景與它相伴了數十年,直到它被觸發時才察覺到感應器的存在,往後便一直活在靈質與爆炸的威脅之下,而他以爲這種生存模式将會持續到自己死亡。
因此,當肖景聽到施萊雅表明,無法在他體内看到屬于靈質炸彈的靈質時,他的不敢置信與怔愣,都是再真實不過、再也不能掩飾的情感流露。
這其中究竟隐含着多少複雜的意味,恐怕隻有肖景自己才明白。即便他現今仍然受制于天秤,他也不再與以往相同。
不過更讓肖景在意的……當然就是蘇枕。
蘇枕之所以會知道關于他、關于六維世界的事情,全都是因爲因梅爾。那麽能夠使他體内靈質炸彈不會爆炸的方法,自然也是因梅爾教給蘇枕的。
因梅爾打着什麽主意暫且不考慮,對什麽都聽、什麽都做的蘇枕……肖景想到這裏,不由得模糊而又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真搞不懂這家夥到底爲什麽要這樣做。
就算是因梅爾不想讓他死,也不需要小心謹慎地做到這種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