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精靈的請求,蘇枕有些詫異:“把樹變回去?變回枝繁葉茂那樣嗎?”
“是的,請你幫一下我吧,這對我來說很重要。”精靈接着懇求,與之前的形象相差甚遠。
蘇枕沉吟了一下。他知道這名精靈體内的靈質很少,這也是後者最開始沒發現他接近的原因,但他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請求。
他目前隻需待精靈的犧牲累積到一定程度,衆心之心突破封印與界限,再直接拿走就好,多餘的事情隻是麻煩。
……但也可以聽一聽。
“我想我應該知道原因,這樣我才能選擇幫還是不幫。”蘇枕說。
精靈默了默:“請跟我來。”
蘇枕随他踏上那條每天都會走的路。
這條路有些遠,盡頭伫立着一塊墓碑,周圍的一切都枯萎了。
他走上前,見到墓碑上有一句話:
一個還未睜開過眼睛的孩子在此長眠。
這是蘇枕第一次在貝塔帝國裏見到墓碑,精靈沒有這種習慣,更沒有這種習俗。
墓碑在這裏很罕見。
但對這個因爲法力薄弱,生活習性與人類非常相似的精靈來說,這倒是能說得通。
蘇枕直起身,思忖着。
然後他聽到精靈懇切地道:“請你讓周圍的景色都變回春天時的那樣吧……麻煩你,我沒有這個能力。”
“這個孩子喜歡春天?”蘇枕問。
“非常喜歡。”精靈非常肯定地回答,随後嗫嚅了一句:“天氣很好的時候,她會高興地踢他媽媽的肚子……”
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蘇枕沒聽清,問道:“墓碑下面有什麽?”
精靈不假思索地說:“有我們對她的愛,還有……”
“我們數十年如一日的等待和陪伴。”
那就是什麽也沒有了。蘇枕想,他思考了一下。
“我可以幫你,但相對的,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精靈的臉色變得有點不太好。
“這對你來說應該隻是搖一搖手指的事情。”
“對我是這樣,但對你而言不同。”蘇枕淡淡地說,“或許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去精靈王那裏祈禱,讓這裏變回去,趁現在還沒有到晚上。”
精靈後退了幾步,他幾乎可以認定蘇枕是故意的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他現在隻有請求面前這個精靈一條路可走了。
在這之前,他早已在精靈王那裏祈禱過很多次,想留住春天,也想留住自己的孩子。
沉默片刻,精靈問:“你想讓我答應你什麽?”
“帶着你的女兒離開這裏,一段時間以後,我會告訴你具體什麽時候。”
“什麽?”
“你也可以選擇不答應。”蘇枕的話堪稱冷酷無情,他看到精靈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于是思量了一會兒,還是講了道理。
隻要明白這個精靈爲什麽留在這裏,把他勸走就很簡單。
誠然這名精靈性子比較倔,還有些生“人”勿近,但這不是問題。
每個人都有弱點,心理上的弱點。蘇枕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它。
在他的安排下,這位留守在這裏的最後一名精靈離開了。
外面那座小鎮上隻留下蘇枕一個人。
與世隔絕的安靜讓這裏的時間變得很慢,起初蘇枕還會曬曬太陽,但當硝煙也蔓延到這裏的時候,他就把所有的窗戶關上了。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衆心之心迸發出的靈質越來越多,幾乎随時都可能沖破封印。
精靈們在拉瑟城呈現出一種頑強抵抗的景象,似乎再也不肯退後一步了。但是,沒有精靈前來拿走衆心之心,這應該是長老的職責。
森林已經剩下了光秃秃的樹幹,黑暗下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魔,一切都變成了一種壓抑的、幾近死亡的灰黑色。
蘇枕來到精靈王的住所之前。
在他面前,那道過去十幾天肉眼看不見的屏障,此刻就像一個即将被敲開的雞蛋殼,從底部出現的裂紋一直延伸到頂上。
時間差不多要到了,他靜靜地看着裏面的衆心之心。
計劃進行到這裏都很順利,然而過了幾分鍾,蘇枕身後突然傳來了踩踏枯葉的聲音。
“嘎吱,嘎吱。”
枯萎的樹葉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踩着它們走過來的人步履沉穩,可以想象這個人的從容不迫。
聽到這個驟然出現,并且逐漸向自己靠近的聲音,蘇枕沒有回頭查看。
他仍然在望着衆心之心,但開口道:“我等你很久了。”
話音落下,蘇枕側過身,看向來人,沒什麽波動地說:“肖景。”
肖景擡着下巴,微微眯起眼。
兩人保持着一段距離,未向對方再進一步,這仿佛是什麽事情即将發生的預兆。
“我倒是知道你在等我,這挺稀奇的,說說你等了多久吧。”肖景道。
“隻會比你想象的更早。”
“别跟我說廢話。”肖景懶得聽。
蘇枕看了他一眼,說:“在你進來之前。”
肖景臉上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那我可早就想象到了。”
“是嗎?”
“隻會比你想象中更早。”肖景将蘇枕剛才的話原數奉還。
蘇枕回憶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他知道是什麽時候了,确實很早。
“姜迎和林小倩在哪裏?我讓你把他們帶過來了。”
“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可真讓人覺得惡心。”肖景說。
蘇枕不做回應,又點了點頭,看來肖景有在暗中監督着這兩個人。
他看到肖景的眉頭緊鎖起來。
“你在感到煩躁?我認爲沒什麽可煩躁的。衆心之心馬上就能突破障礙,我們消磨時間的過程不會太長。”
“我說了,别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肖景冷冷地道。
“既然這樣,可以由你來主導話題。”蘇枕語氣平平,“說說天秤的事吧,随便什麽都行。”
“怎麽,”肖景嗤笑,“你很感興趣?”
“有一點。”
“那麽有能耐,你怎麽不把這東西也一并了解完呢?還是說你貴人多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