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長發與藍眼睛,一副無可挑剔的長相。他對這個人有記憶,國王曾經拿這個男人的資料問他,後者是否存在可疑之處。
對于國王委派的任務,西奧多自然會盡最大的努力完成,但他嫌惡纂權又惡毒的王太後,對這個身爲王太後男寵的人更是沒有任何好感。
于是西奧多也不講什麽客氣,直接地開了口:“你是王太後派來的?你想對我做什麽?”
“您似乎對我有些誤會。”阿希斯說,“我是王太後陛下的情人不錯,可這并非出自我的意願,我如今找上您,也僅代表我自己。”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迫的?”西奧多聽出了言外之意,但他沒那麽好騙,“可你沒有親人,你是怎麽被強迫的?但凡你有一點潔身自好,你都不會和王太後走在一起。”
“倘若我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呢?”
“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西奧多念了一句,“你……”
阿希斯沒有給他進行多餘的重複的機會,打斷道:“假如我是來進行複仇的呢?”
西奧多被“複仇”兩個字震在了原地。
“西奧多先生,是該說您對國王陛下的了解不深,還是該說您對身邊的人并不在意呢?”阿希斯歎息道,“您不知道嗎?阿麗亞娜小姐,國王陛下現在的未婚妻,嚴格意義上其實是陛下的第三任妻子。”
“國王陛下的第二任妻子就不必我多說了吧?王後殿下不久前才過世,大家對她的記憶應該還沒有完全流失。”
“而這第一任妻子呢……抱歉,請讓我改正一下吧,那名可憐的女人充其量隻算作國王的情人罷了,他們甚至連口頭上的婚約也沒有。”
“——可是您知道嗎?”阿希斯微笑起來,他的話語間出現了非同尋常的轉折,對西奧多來說是這樣。
“王後殿下生前從未與國王陛下孕育過一位繼承人。然而,這樣一個可憐的情人,卻爲我們的國王陛下誕下過一個孩子。”
西奧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一會兒才把前後文聯系了起來:“你想說你就是這個孩子?”
“您還能從中找出第二個緣由嗎?”阿希斯說。
“不,你等等,這實在太讓人感到驚奇了。”西奧多伸出手攔住他,另一隻手扶着額角,“國王陛下有過情人,有過私生子……你現在多大年紀?”
阿希斯歎氣:“我已經二十五歲了,西奧多先生,請您好好地算一算時間吧。”
“二十五歲?國王陛下如今年壽四十七,如果你所言非虛,那你就是在陛下二十二歲時出生的。二十五年前……二十五年前!那時我也才十一歲左右!”西奧多喃喃自語着。
“我不指望您能從二十五年前的記憶中翻找出一些對我有益的證據。”阿希斯說,“如我剛才對您所說,您确實對身邊的人不是很在意,我看出來您是首次聽聞這件事。”
“這是當然的,我從不聽信這些流言蜚語。”西奧多道。
“那麽,您要怎麽判斷一個人是否值得信任呢?”阿希斯問。
“隻要同一個人交往、接觸,自然能看出他的品德是否高尚,他的諾言是否值得信賴。有一句老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就是我判斷一個人最好的方式。”西奧多說道,“可這件事與現在好像毫無關聯。”
“怎麽會沒有關聯呢,西奧多先生?您面前不是就擺着一次檢驗自己這個方法的機會嗎?”阿希斯語調舒緩地說,“侍奉于國王陛下也已經快有一年了,您看透他是個怎樣的人了嗎?”
西奧多頓了一下。
“看吧,您猶豫了。假若一些事情沒有發生,您大概會立刻列出國王陛下的種種豐功偉績,稱贊他是個怎樣優秀的君主。”
“但是您沒有。”
“在您心中,一名優秀的君主應該有什麽品質呢?仁愛、智慧、體恤民情,這些是最基本的,您以爲您所追随的君主擁有這些。然而,随着時間流逝,您開始有了懷疑。”
“——您懷疑國王陛下和王太後陛下一樣,令他們着迷的隻是無與倫比的權力和财富,他們身上流着共同的血脈,而那種血脈是惡毒的。”
“逝去的王後殿下雖爲政治聯姻的工具、王太後陛下拿來要挾的手段,她本人卻是無辜的。”
“可國王陛下爲了擺脫她——不,起初可能單純出于濃濃的恨意,竟然每天都在她的飯菜裏下毒藥。”
“微末的劑量長久累積,終于使這位美麗又無辜的女人命喪黃泉。王室中有誰在真心替她哀悼呢?親愛的國王正在爲自己甩脫一個大麻煩而感到欣喜。”
“同時,他可以自己掌控婚姻了,所以他決定聯姻一個對自己有幫助的女人。您從國王陛下的這一做法中看到了什麽呢?”
“您看到那時的王太後陛下繼位,原先的王儲接連因‘意外’而死,最終使得與她血脈相連的兒子繼承了王位?”
西奧多的臉色有些發白。
“西奧多先生,您在擔憂自己侍奉的君王與自己所厭惡的王太後是同一類人,不是嗎?您大可以誠實一點。”
阿希斯說得彬彬有禮,卻字字誅心:“您今天不是也看到了?國王陛下對您的意見根本不予采納。您的重心放在平民百姓之中,但國王想要保全的是自己的勢力與地位。”
“……你!”西奧多沒有時間去思考阿希斯是怎樣知曉這件事的,但無疑這些話令他耿耿于懷。
“就算陛下在意的是這個!也更應該聽我的建議!”
“哦,您說的對,西奧多先生。照您所想的那樣做,确實能夠一定程度上提高在平民中的聲譽。可是您能給予國王陛下所需的人力、物力與财力嗎?”
“發表一場扣人心弦的演講、普及民衆關于戰場與各國利益的知識、拉攏民心,您明白這需要耗費多少心力嗎?”
“國王居安思危,打定主意支援貝塔帝國,然而國庫裏有三分之二的東西都不屬于他,他能撐多久?”
“民衆們談論王室時隻用戲谑與嫌惡的語氣,他要從哪裏積攢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