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一支玫瑰——鮮豔奪目卻渾身帶刺。
而當她開了口,就會讓人越發覺得這是一支長在荊棘叢中的玫瑰,哪哪兒都能紮得人鮮血直流。因爲法米加隻尊敬她看得起的人。
對于目前隻能維持男寵身份的阿希斯來說,他自然知曉自己不在這個行列,照顧小女孩的自尊心對他而言很簡單,隻是也很無趣。
不過他對法米加家族有點興趣,既然法米加家族的大小姐自己找上門來,他沒有理由不接待,這是禮貌。
面對法米加的話,阿希斯仍然彬彬有禮地說道:“您認識我這件事讓我感到很高興,正如您所說,我是王太後陛下的情人。那麽,您來到我面前,是有事想詢問我嗎?”
法米加皺眉:“我有什麽事非得詢問你?一個老女人的男寵?”
“非常抱歉,是我言語不當。”阿希斯從善如流,然後使用了個最簡單的方法——激将法。
“既然這樣,那我就現在離開這裏吧。我唯恐我的不潔玷污了您的亮麗。”
話音未落,法米加就出聲道:“慢着,誰讓你走了?這裏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呵。像你這種隻會糟蹋王宮美酒的下等人,也隻有靠外貌來博取别人好感,以此跻身上流社會了。”
阿希斯頗感詫異:“您是說我在浪費這杯香槟酒嗎?”
“你竟然知道這是香槟?”法米加疑惑。
“法米加小姐,請容許我在此自吹自擂一句,鄙人在這方面其實還略有涉獵。”阿希斯謙遜地說,他擡起裝有香槟的酒杯,裏面成色上等的香槟随着他的動作微微蕩漾。
阿希斯侃侃而談道:“從原料上講,王宮的香槟用材很好,但味道隻能談得上不錯,請原諒我隻能給出這樣的評價。”
“對于一杯用材料堆砌起來的酒,它沒有給予味蕾一次失望的體驗,已經算是成功。但實際上,它可以變得更好。”
“你真的懂什麽是酒嗎?”法米加聽完,嗤之以鼻道:“像你這種隻适合去一家肮髒的酒館點上一杯米克酒的家夥,竟然對王宮的酒——國王宴席上的酒進行點評?”
“請不要輕視米克酒,小姐,我認爲它甚至可以被稱爲阿爾法共和國的國酒。”阿希斯歎息着道,“米克酒極具風味與特色,且婦孺老少都樂于接受,這恰是美酒真正的意義所在。”
“它很适合款待風塵仆仆的朋友與旅人,這會幫助他們掃去疲憊和陌生。當然,美味的米克酒需要加冰,所用的米克果也不能酸澀,不然會令一些喜好甜的人産生困擾。”
這些大段大段的理由給法米加聽得一怔,阿希斯留意着她的神色,此刻話鋒一轉:“不過我想,米克酒應該進入不了您的眼睛。身爲法米加家族的大小姐,您當然可以享用更好的東西。”
“就例如卡拉迪亞酒,一種很昂貴的葡萄酒。我聽說令尊在卡拉迪亞經管許多商貿事務,每到葡萄酒釀制的時候,令尊可以立刻拿到最好的酒吧?”
“那是自然。”法米加哼了一聲。
阿希斯驚訝地說:“那麽幽露特酒、瓦爾哈酒、辛達拉酒——這些品類的酒也都是這樣嗎?”
法米加聽着有些不對勁,眯起眼道:“這些是什麽酒?聽都沒聽說過。”
“是一些地方名酒。看來它們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出名。”阿希斯道。
“如果你不懂,就不要再賣弄學識了。”法米加冷冷地道。
“真是抱歉,法米加小姐,但我也沒有欺騙您。假若您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将向您證明我剛才說的話。”阿希斯不疾不徐地說。
“什麽話?”
“這杯香槟其實可以變得更出色,您覺得呢?”阿希斯微笑着說,“您想要在這裏體驗一下——夜晚的曠野中,突然撲在臉上的風所帶來的涼意嗎?”
法米加認爲他在說瘋話,可不得不承認,這番話令人感到好奇,并且十分動聽。
她逐漸忘記自己的來意,說道:“要怎麽體驗?就在這裏?”
“是的,就在這裏。但首先我必須要從您這裏得到一個答複,它對您來說,比對我的自證行爲重要得多。”阿希斯道,“我想請問一下,您目前可以接受冰涼的食物嗎?”
法米加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面色頓時變得不太友好,在打量了阿希斯好一會兒後才神情稍緩,不過語氣依舊。
“這和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什麽關系?”
“是這樣的,小姐,我需要剛從冰桶中拿出來的香槟。侍者們如今端的香槟已經喪失了最佳品嘗的溫度,我想避開這一錯誤的舉動。”
“但是,如果您現在不适合接受這樣的溫度,我就不會這麽做,因爲您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阿希斯語氣溫和,透露着真心實意的關切。
法米加多看了他幾眼。
“我現在有些理解王太後爲什麽那麽寵愛你了,”法米加道,“就按你說的做。”
阿希斯确認她不是在逞強,于是擡手招來一名侍者,低聲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侍者端着兩個空酒杯、一瓶帶着水珠的香槟與開瓶器回到這裏。
“你的準備就隻是僅此而已嗎?”法米加感到一切平平無奇,有些失望。
阿希斯無奈道:“您若是想要觀賞一場魔術,請一定提早告訴我,我會爲您精心準備的。”
“但現在可不是魔術表演的時刻。”
阿希斯一邊說着,一邊不緊不慢地打開香槟,倒入寬肚的紅酒杯中。
法米加早已發現酒杯換了一個樣式,不再是香槟特配的笛形杯,而是紅酒杯。
她不覺得這一小小的改變能帶來驚奇的變化,直到阿希斯放下酒瓶,沒有了再次動作的意思,她才意識到事情确實就是那麽簡單。
沒有天花亂墜的說辭,沒有谄媚的精心準備,倒是從簡潔之中突出一個“下等”。
法米加爲方才的自己感到可笑,同時語氣不善地說:“你不準備把酒杯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