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枕才不信這魔鬼會屏蔽他的想法,所以他剛才思考的事情,大概又不在他應該知道的範圍内了。
應該知道的範圍内……他也算是不陌生了。
這種被動的時候究竟要多久才能結束?
蘇枕頓了頓,垂下眼睛,将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揮去,将思緒放回正事上。
既然因梅爾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那他大可以先相信着自己的猜測。
畢竟相信自己比相信魔鬼好多了。
不過,現在他有另一件重要的事需要确認,因梅爾肯定不會不談這件事。
“我需要在這裏面做什麽?”蘇枕重新看向因梅爾,說道:“你跟我說這些話,是因爲我可以協助肖景完成罅隙計劃嗎?”
聞言,因梅爾投來了視線。
沒有多餘的話,因梅爾隻問了一句:“你會這麽做?”
蘇枕張了張口,神情幾經變化,沒有回答。
哪怕最終結果于他和同伴們有益,他也确實無法就這麽下定決心。
不僅因爲他不敢相信因梅爾,還有一旦混亂開始,他們能否成功逃出去;外面的世界又是怎樣的,究竟有多大危險;天秤作爲“正義”的那方,真的可以信任嗎?
危險的因素有很多,即使他早有準備,也不可能帶着同伴們規避所有風險。
除開這些原因以外,還有最後一個因素。
讓他幫肖景完成計劃,那不就等同于幫這家夥自殺嗎?
雖然肖景有時候是挺煩人的,還經常讓人拳頭一硬,明明有能力卻隻會偷懶,遇到點事就裝模作樣……
雖然肖景是帶着任務進入的遊戲,起初也會爲了讓自己走下去而清除麻煩,甚至對他産生過不小的敵意……
算了,還是别想了,再想他覺得自己就要答應因梅爾了。
“你沒有好好理解我說過的話吧?”這時,因梅爾道,“我以爲我已經說得很明确了,在你看來,牆壁都是一戳就通的紙片嗎?”
蘇枕被他說得一愣,随即猛地想起來被自己忽視的一個地方。
是,他差點忘記了一件事——
炸彈的威力。
一個甚至能破壞這個遊戲的炸彈……摧毀遊戲世界的話,是不是都能稱得上“輕易”兩個字?
“不隻是輕易罷了,哪怕隻把爆炸範圍集中在一個點上,那種程度的爆炸也能毀滅那個世界的一半。對他而言,這些世界及其裏面的人,最後變成什麽樣都無所謂,隻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好——這就是天秤的‘職業操守’。”
因梅爾嗤笑了一聲:“那些無關又無辜的人尚且如此,你以爲身爲他的同伴的你們可以幸免嗎?啧啧,‘同伴’?好像還談不上這個詞。”
蘇枕無言盯着因梅爾,方才泛起的波瀾早已平息,他心如止水地問道:“作爲一個魔鬼,你也有需要用到激将法的時候嗎?”
“爲什麽你會覺得我在使用這種無能的手段?”
“是,我還忘了這點。”蘇枕平靜地說,“作爲一個魔鬼,你裝作若無其事的本領也挺高強的。”
因梅爾的脾氣怪異多變,有時再怎麽不敬的冒犯他也并不在意,有時隻是言語上的沖撞都會引起他不滿。
此時,因梅爾就處于後一種情況,非但沒有被觸怒到,反而略感新奇地打量了蘇枕一下。
蘇枕這次把思緒控制得不錯,不過他很容易就能從那些故作平靜的話裏察覺出情緒的起伏,這還真是個煩人的能力。
“我知道你積攢了不少負面情緒,不過因爲那麽幾句話就被逼出來,簡直是把弱點擺在了别人面前。”因梅爾的興趣淡了下去,略感失望,緊接着又出現了一點期待。
“現在我更好奇,失去這些無用情感的你會變成什麽樣子了。”
蘇枕搭在膝上的右手動了動,像是想做出一個握拳的動作,但力道卻在中途乍然洩去。
“你原本的方法不是放任肖景成功完成計劃吧?”
因梅爾掀起眼皮,輕飄飄地望了他一眼。
“如果你隻有那一個方法,我的态度又是這樣,你現在不會那麽‘和顔悅色’。”蘇枕在最後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講得挺不錯,”因梅爾呵呵一笑,“那我們也别浪費時間了。”
“在我和你說完異能的時候,你不是就在琢磨自己的異能是什麽嗎?你自身擁有的特殊之處确實與你的異能類型有關,并且很有意思。”
“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異能特性是——洞開。”
“洞開?”蘇枕的注意力被轉移,“這是什麽意思?”
“打開一切可以打開的事物,關閉一切可以關閉的事物。”因梅爾道,“這就是你的能力。”
蘇枕慢半拍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從字面意思來說,這種特性倒不難理解,問題是他真的有這種能力嗎?
“因爲這個特性,我才能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吸收靈質嗎?”
因梅爾道:“那些被封存在容器中的靈質有時候會被你的能力打開,并且由于這個特性,你可以更容易地吸收靈質,甚至不用主動去做。”
聽着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被因梅爾這麽說,蘇枕卻沒多少感覺,畢竟他對異能和靈質的認知就那點概念。
況且,可能他的特性确實有些特殊,但再怎麽特殊,六維世界裏也絕不可能沒有和他相似的異能。
想到這裏,蘇枕心底的懷疑越發濃烈起來,毫不掩飾地打量着因梅爾。
因梅爾對他的想法和動作都一清二楚,飲下一杯茶後,歎了口氣:“如果你覺得自己很聰明,那最好把你的才智發揮到我說的正事上,别再探究這些你不該知道的事情了。”
“……”蘇枕當然不會聽進去,隻是因梅爾也沒有否認的态度,這就說明他的特殊其實并不特殊。
不過,在這場遊戲、在三維世界、在别有用心的因梅爾眼中,那就不一樣了。
蘇枕收回視線,轉而琢磨起自己的異能。
因梅爾剛剛簡單描述了他的異能的特性。
洞開……
能打開一切可以打開的事物……
蘇枕擡起頭:“難道我能打開這個遊戲嗎?”
“可以。”
沒有拐彎抹角的發問與刁難,因梅爾這次非常直接地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話音落下,他的語氣又忽然變得感慨起來。
“世間萬物都是門扉,何況這裏隻是世界表皮之下的一隅,隻要你有能力,你當然能夠打開。”
蘇枕不爲所動:“前提是我有能力。”
“我會教你具體該怎麽做。”因梅爾的語氣恢複正常,“隻要你丢棄多餘的想法,一切按我說的辦,最後将出現一個非常有趣的場面。”
蘇枕大概知道因梅爾指的是什麽。
遊戲忽然被打開,靈質洩露,等天秤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豹子一樣趕過來,和這裏的“觀衆”們撞上,途中又突然發現自己的人其實根本沒完成計劃,這原來是個局。
到時候會發生什麽都不得而知,但肯定會很混亂,也會很危險,更何況明面上的罪魁禍首還是他。
說到底,即使因梅爾動機不詳、态度模糊,但最終會受益的肯定是這個魔鬼,而非他們。
蘇枕心思一轉,想法發生了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