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以後他就明白了,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避免失去情感的後果……
可他又能怎樣?
比起因梅爾現在說出的信息、現在給他的一個機會,情感的确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他從小就被教導要懂得取舍,一樣事物孰輕孰重,對他而言并不難看出。
何況是現在這種情況。
迎着因梅爾戲谑的目光,蘇枕迫使自己放松身體,盡量平靜地說道:“你還有話想說吧?”
“最重要的事還沒能提到,給你解釋那些事情太浪費時間了。”因梅爾噙着不懷好意的笑容,在最後那幾個字上加重了語調。
“……那還真是抱歉。”蘇枕深吸一口氣,忽然想起因梅爾先前說的一句話,于是刻意岔開了話題:“你剛才說暫時隻回答我的一個問題,那另一個問題呢?”
“我那個時候想知道的事還有一件,我想知道有關肖景的消息。”
“之前你就想問我,”因梅爾又開始喝茶,不甚在意地道:“隻是你不僅還沒有做好接受一切可能的準備,也沒有信心能從我這裏得到回答。”
“别剖析我的心理活動了,”蘇枕眼角一抽,“所以你現在能告訴我嗎?”
因梅爾打量了一下他,笑道:“可以,畢竟他的事不僅有趣,也還是挺重要的。”
蘇枕一聽就覺得不對,心中微微一凜。
肖景有問題他是一直都知道的,即便再怎麽懷疑,他大多時候也隻是不聞不問,在發現肖景知道因梅爾,且對後者抱有不小敵意以後,他的懷疑都差不多打消了一大半。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不無道理,更何況一路走到現在,他多少也能相信肖景。
所以,就算現在被困在幻境裏和因梅爾對峙,蘇枕也對外面的情況比較放心。隻要因梅爾不故意搞事,林小倩别發瘋導緻意外産生,在肖景的帶領下,他們三個人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可因梅爾現在正用無所不知的口吻談起了肖景。
這種了然于胸的态度令蘇枕不寒而栗。
但話已經問出口,因梅爾這副模樣,完全杜絕了他後悔的可能。
“如果可以……我想先确定一件事。”蘇枕定了定神,開口道。
因梅爾知道他想問什麽,蘇枕身上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都逃不過這個魔鬼的眼睛。
隻是就如因梅爾所言,除了不必要的事情,這家夥真的就隻會看心情說話。
對于蘇枕的這次疑問……因梅爾突然泛起了點有意思的感覺,于是好心回道:“如果我把他看成一個麻煩,他連進都不會進到這個遊戲裏,你現在倒害怕我除掉他了?”
蘇枕稍微松了口氣,下一刻他反應過來,眼睛微微睜大,從因梅爾的話裏聽出了弦外之音。
連進都不會進到這個遊戲裏?
“這是什麽意思?”蘇枕緊盯着因梅爾,“你難道早就知道他會進入這個遊戲?你早就盯上他了?”
因梅爾端詳了一下他的表情,笑着摩挲着下巴,說道:“一枚拿來對付我的小棋子而已,我怎麽可能有時間關注他?我隻是對他背後的那些人——那股勢力,有些了解罷了。”
蘇枕重複道:“勢力?”
“你口中的肖景來自一個自诩正義的組織,他大概率不叫這個名字,這個讨人厭的組織一直有個習慣,喜歡取假名。除了取假名、自欺欺人這兩點做得好,其他方面就和廢物沒有區别。”因梅爾搖了搖頭,狀似遺憾。
蘇枕顧不上什麽假名不假名的,追問道:“那個組織叫什麽?”
因梅爾不緊不慢地道:“天秤。”
天秤?天平?
這名字聽起來就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來這裏觀賞、下注的其他家夥不願承認,不過我倒是覺得‘邪惡’這兩個字很适合描述我們。”或許是講到有趣的地方,因梅爾侃侃而談起來,“有‘邪惡’的地方就有所謂的‘正義’,天秤就是這麽一個把這句話當做踐行理念的無聊組織。”
“因爲身處六維世界,他們以爲自己生來就該擔當重任,于是就把維護各維度的平衡和秩序當做目标,培養了一批又一批能把這話聽進去的傻瓜。我有時還真的挺好奇,他們究竟從哪找來這麽些‘無私’的家夥。”
緊接着,因梅爾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有趣的是,這群在六維世界裏無私奉獻的代表們,實則早已腐爛發臭,與我們爲伍了,鑒賞會上也經常出沒着他們鬼鬼祟祟的身影。隻不過,這群煩人的家夥不論在哪都不太受到待見,他們還不自知,整天向我獻殷勤。”
“我的時間那麽寶貴,敷衍應付同僚也就罷了,但他們還算有點用處,向我透露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在發現我們創造了這場遊戲,濫用靈質、肆意虐殺三維世界生物以後,天秤高層緊急召開密會,制訂了一個機密計劃。”
密會、機密……這兩個詞足夠代表着一次隐秘的行動,然而從因梅爾的口中說出來,就隻有淡淡的諷刺與渾不在意的輕視。
“那個計劃被他們稱爲——罅隙計劃。叫得倒好聽,卻沒有多大特點。”
“他們知道這裏對天秤的防備很高,沒有我和另外兩個家夥的許可,即便拿着邀請函,也不可能進得來。于是他們就轉變了‘進入’的方法。”因梅爾停了一下,看向蘇枕,笑眯眯地道:“你說是什麽?”
蘇枕沒有立刻回答。
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畢竟他和肖景從第一關開始,就一直走到現在。
“……玩家。”
過了片刻,蘇枕還是開口道,“他們想以‘玩家’的形式,把接應放進遊戲裏,從而搞垮你們,是嗎?”
“這是個非常有意思的辦法。”因梅爾勾着嘴角,“爲了保證遊戲的趣味性,我們僅從三維世界中抽取參與者。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你最好沒有忘記我之前說的話。”
“進入遊戲的‘玩家’都沒有異能。”蘇枕答道,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不錯,”因梅爾打了個響指,越講越來興緻,“所以爲了把人塞進來,天秤可謂是煞費苦心,而其中有個非常令我贊歎不已的地方。”
“——剝離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