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因梅爾的話,蘇枕仰頭望向天花闆,不禁在心裏幹笑了兩聲。
而且尊嚴這種東西,對于魔鬼這種毫無下限的物種來說,應該算得上不存在吧?
這個念頭剛落,前方就傳出因梅爾不緊不慢的聲音:“你是真以爲我不會計較你的這些冒犯嗎?”
蘇枕頓了頓,收斂起多餘的思緒,看了因梅爾一眼。
魔鬼的底色可不會改變,他險些由于因梅爾如今“平易近人”的态度忘了這點。
清理掉不必要的念頭以後,蘇枕集中精神,談及正事:“我現在所知道的事情已經遠遠超過了‘玩家’的身份。我很清楚,這些都是你刻意透露出來的,我的大部分猜測你也都可以不必添油加醋,然而你還是做了。”
因梅爾眉毛微挑:“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冒犯嗎?事實是,我在非常用心地引導你。”
“……你原本可以不用引導我,但你還是讓我知道了這些東西。”蘇枕改口道,“這是爲什麽?你想讓我在思維層面跳脫出‘玩家’的身份嗎?”
“如果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我的思維就隻會局限于‘遊戲’之中,我所思考的事就隻會是如何通關、如何走到最後……”
“但當我知道了這些事情,我的目光就不會放在‘遊戲’上了。”蘇枕加重語氣,“既然自己身處的生死遊戲隻是一幕戲劇,那忽然在舞台上醒悟過來的角色,絕對會爲争取自由和自我而進行反抗。”
“賽馬理論已經被推翻了,你選中我、接近我,完全不是爲了獲取賭博的勝利。所以,總結我剛才說的那些話——”
蘇枕緩緩說出一個猜想:“你真正的目的是想通過我,改變這場遊戲嗎?”
此言一出,四周都随之陷入一瞬間的寂靜,在因梅爾的臉上,原本微微勾起的嘴角逐漸變成了笑容。
神情如此,他的語氣卻淡淡:“我說過了,你不該把自己看得那麽重。”
蘇枕一愣,剛才說出那個驚人猜測的時候他的心情還沒多大起伏,現在心髒卻跳得快了不少。
“我說的是錯的嗎?”蘇枕試探性地問。
“這和我想讓你知道的截然相反。”因梅爾歎了口氣,“發揮重要作用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蘇枕呆了半晌,難以置信道:“什麽?”
他本以爲自己意外會錯了因梅爾的意思,禍從口出,心中還凜了一下,沒想到因梅爾竟然表明他說的大體沒錯,隻是搞事的主角是自己,不是他!
到底有什麽毛病?
你還是個傲嬌魔鬼嗎?
面對因梅爾瞬間投過來的目光,蘇枕立馬止住念頭,避開視線說:“我有一個疑問……雖然我排除了各種可能,得出了那個看似不可能的猜測,現在也得到了你的确認,但我不覺得我能發揮什麽作用。”
“幾分鍾前,你還認爲自己很特殊,因爲我的認可而沾沾自喜。”因梅爾嗤笑了一聲。
“……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
因梅爾沒有理會這句反駁,接着道:“首先,我會告訴你關于‘天賦’的事情。”
……天賦?
蘇枕怔了怔,若有所思。
所謂“天賦”,大概事關整個遊戲系統的選人規則、道具和技能卡的本質,他原以爲因梅爾不會告訴自己。
所以不久前他雖然好奇,卻沒有問出口,因爲要弄清楚的事情太多了,這個可以先往後放放。
這時,應該是聽到了他的想法,因梅爾笑了一聲:“這件事關乎接下來一個非常重要的話題,你當然有必要知道。”
沒有多講,因梅爾說完,便毫不拖泥帶水地切入了正題:“在你的認知中,部分‘玩家’在進入遊戲前就自帶着一種能力,‘天賦’是你對它的稱呼,很顯然,它擁有一個正式名稱。”
“——異能。”
話音落下,蘇枕瞳孔微微放大。
“異能?你等等……”蘇枕腦子有點混亂,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因梅爾竟然會一句話扯到這種地方。
“這個概念對你來說不陌生,你原先所在的世界就擁有以它爲核心的各種幻想作品。現在你隻需要接受一件事——這是真實存在的。”因梅爾道。
說得倒輕松……蘇枕隻覺一個頭兩個大:“你不跟我說還好,一說我腦子更混亂了。”
因梅爾歎了口氣,似乎是嫌他太麻煩,最終還是纡尊降貴地道:“記得你的第九關吧?”
蘇枕點了點頭,心底不免懷疑因梅爾突然提這件事的目的。
“把那個世界的背景當作基礎。現在,構建你的思維框架。”因梅爾說。
那個世界的背景?
背景……
第九關其實沒有太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但要說奇怪和神秘之處,那可謂遍地都是。
——尤其是自稱人類先知,卻爲外來物種的蓋尤斯,以及他身後的那些陰影。
念及此處,原本潛藏于心底的疑點一個接一個冒出,能與世界背景有關的事情隻有一件,出自“Truth”和蓋尤斯之口,沒有人能夠理解其中深意。
“你是指……把‘維度’當作衡量工具的文明?”
因梅爾笑而不語,權當默認。
蘇枕可全無這樣的淡定,這時候能泰然處之才怪了,方才說出的那句話沒有被因梅爾否定,種種思緒便劃過他的腦海。
第九關裏,以蓋尤斯爲代表的外來物種稱自己爲四維文明,将他們所在的地球稱之爲三維文明……
擁有飛船、可以在宇宙中遷躍,說明他們科技水平很高。不僅如此,還擁有着某種可以迷惑人類心智的能力……
等等,用因梅爾的話來說,這不就是異能嗎?
如果蓋尤斯不是特例,是否可以說明,所謂的四維文明生物都具有這樣的能力?
反之,被稱爲三維文明的地球和人類,一沒有那麽高的科技水平,二沒有那種詭異的能力……
這不是正和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一樣嗎?
“截止目前,分析得隻能說勉強在水平線上。”
一句話打斷了蘇枕的思考,他慢半拍地看過去,見因梅爾扶着下巴,歎了口氣。
“你是真覺得自己能在這裏想坐到什麽時候,就坐到什麽時候嗎?”
“……”蘇枕太陽穴突突地跳,本來有些眉目的想法也被打亂了。
他盯着又開始裝模作樣的因梅爾,說道:“那可以請你來解釋兩句嗎?”
“兩句?這可不是兩句的事情。你還完全沒有能知道這些東西的資格,奈何後續計劃還需要你熟知一些信息,還有夠麻煩的。”
因梅爾打了個響指,一張沙發椅和木制矮桌便随之出現,矮桌上放着茶壺與茶杯,在因梅爾重新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以後,茶壺竟然自己給空茶杯滿上了。
蘇枕看了看他這架勢,然後反觀了一下自己的處境:“……”
這該死的魔鬼還真會享受,這家夥好像挺喜歡喝茶的。
要是有機會,絕對要給他茶裏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