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累啊,等會兒去吃點什麽好呢?”
“幹嘛要等會兒才去?現在也差不多啦,誰會在這裏老老實實待到中午啊。”
“說的也是,那我們快……”
交談聲戛然而止,兩人紛紛看向門口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人。
“就是你們這裏在處理二區的相關事務?”那個人雙手插兜,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整個房間一圈,最後視線停在歪七八扭倒在椅子上的兩個人。
“是,是啊,有什麽事嗎?”
“有何貴幹?”
在這道審視的目光下,兩人不自覺地直起腰杆,整了整衣領,連說話都變得客氣起來。
“把最近幾天二區取款機的動賬調出來。”肖景命令道。
“啊?這……您有申請嗎?”
肖景看了他們一眼:“我可以現在就去申請讓礙事的家夥離開這裏。”
“哈哈,您是在開玩笑吧。”
過了幾秒,被盯住的員工笑容漸漸消失:“您是要看哪台取款機的記錄?”
“所有。”肖景慢步走了進來,在兩人緊張的注視中又說道:“調出來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兩人松了口氣,哐哐一頓操作之後忙不疊溜了,感覺待在這房間裏面連呼吸都不順暢。
肖景早就覺得布洛卡星紀律散漫,如今更是覺得沒救了,他啧啧感歎了一聲,然後坐了下來,開始翻看動賬記錄,很快就找到了有異常的地方,這一看就是林小倩他們搞出來的。
他在這個頁面多停留了幾秒,仿佛隻是在仔細浏覽什麽。然後他若無其事地劃了下去,又在下一個頁面停留了一會兒。
幾分鍾後,肖景随手關掉數據頁面,出去時沒有避開附近的監控,直到走至某個地帶時,他的步伐才放慢了一些,并且突然轉去了另一個方向。
五六分鍾以後,他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有人在暗中尾随自己。
太慢了。
肖景對跟蹤自己的人給了個簡單的評價,權當消遣,然後一路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宿舍區。
暗中的視線直到他上了樓梯才消失。肖景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人群,看到一道背影混在其中迅速離去,然後不怎麽在意地收回目光,拿出身份卡開了門。
姜迎本來在裏面安詳如老僧坐定,一聽到聲響就立馬活了過來,連忙向肖景問道:“怎麽樣?怎麽樣?”
肖景見他那麽急,于是先解開兩顆紐扣,喝了口水,坐到了沙發上,調整好了姿勢,這才不急不忙地回道:“暫時沒問題,還得再等幾天。”
姜迎松了口氣:“那我先讓林小倩和奧琳說一聲。”
肖景打斷道:“你們按我之前說的做了沒有?”
“啊?”姜迎茫然了一下。
肖景呵了一聲,用“果然如此”的語氣說:“你們要買通訊器送人的時候我就說了,如果不能保證它的隐秘性,那就幹脆别送。隻要有一個通訊器被發現了,我們買的其他通訊器就會随之暴露,你們發的那些話更是無處遁形。”
姜迎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忘記了。”
“不用擔心,就算不加上這件事,你們之前幹的所有事情也都可以判你們死刑了。”肖景用安慰的口吻說。
姜迎是真被吓了一跳。他遲鈍地反應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周三,隻要在下周一之前把相關的監控錄像處理掉就行了。
想通這點,他整個人終于放松下來,對肖景安慰人的方式實在不敢恭維。
即使對日期已經有了個具體的概念,姜迎還是忍不住向肖景詢問道:“那我們究竟要等多久啊?”
“幾天吧。”肖景模棱兩可地回複,視線停留在某個點上,“先等了看看。”
姜迎總覺得肖景不隻是在說二區的事,還因爲暫時聯系不上蘇枕嗎?
他以爲肖景很快就能想到辦法與蘇枕再次取得聯系,可不僅事與願違,兩天後,一則突然發布的通告也在他内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因爲人口正在急速下降,人類質量越來越差,激進派提出了一項法案,他們希望一區開始定期培育一批基因較好的嬰兒。
而斯蒂芬·貝加不僅直接同意了這個提案,并且他還即将在下午三點整進行一場演說,目的是爲了讓布洛卡星的居民們深刻地意識到這項法案的重要性。
姜迎是在去餐廳的途中看到這個消息的,與來來往往渾不在意的人不同,他驚愕地看着懸挂的顯示屏,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生存權之争裏,基裏爾曾經說過一區會用基因不錯的人作爲試驗品,表面上是爲了研究變種毒株,不想重複地球的災難,可實際上他們就是爲了追求永生!
這群自私自利的人,他們難道都不打算裝一下了嗎!
姜迎回過神來,收斂了表情。他猶豫了片刻,決定先照常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這些事再去找肖景或者林小倩。
踏入餐廳,姜迎前去他最熟悉的那個窗口點餐,在排隊途中,他聽到有人在聊剛剛發布不久的通告。
“啊,我以爲斯蒂芬大人和激進派關系很不好呢,沒想到斯蒂芬大人竟然直接同意了他們的提案啊……”
“嘿!要是斯蒂芬大人真的和激進派計較那些事情,那拉菲·托特怎麽可能成爲實驗室的核心成員?斯蒂芬大人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不過要我說,這個提案要是實施下去,肯定得耗費不少能源吧?本來現在工資就低,能分配的額度少,不會還要降我工資吧?”
“說不一定,等斯蒂芬大人通知吧,斯蒂芬大人肯定能做好萬全的安排!”
“你可真是斯蒂芬大人的死忠粉……”
那兩個人說笑着離開了這裏,姜迎卻在原地愣住了。
如果這個提案的實施會加大能源的消耗,那麽這些能源要從哪裏來?
一區會從原本就有的能源裏撥出相應的份量嗎?一區的人願意減少貪圖享樂的開支來支持這個與他們毫不相幹的提案嗎?
不,完全不可能——
姜迎仿佛被放進了一個真空罩裏,他能看見周圍那些人的笑臉,他們的嘴唇上下開合,應該正在交談什麽好笑的事,而他卻聽不到一丁點說話的聲音,隻有耳朵邊似乎有什麽在嗡嗡作響。
爲這個法案做出艱難讓步的群體——隻可能是二區!
就在這時,他被人從背後推搡了一下。
“喂!你到底點不點餐?”
無形的真空罩驟然消失,聲浪撲面而來。在嘈雜的背景音裏,姜迎慢半拍地扭過頭,看向推自己的那個人。
臃腫、不修邊幅,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宿醉的氣息,領子邊緣殘留着食物的殘渣,目光兇狠,蠻不講理而霸道——一區到處都是這樣的人。
“你到底聽沒聽到我說話?你聾了嗎?”
說着,那個矮胖男子向姜迎揮出手臂,卻被姜迎一伸手輕松制住了。
矮胖男子試圖把手抽出來,卻一直沒成功,他叫道:“你幹什麽?你想打架?”
打架?
青筋一根一根地在手背上暴起,姜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他面無表情地說:“你真是讓人感到惡心。”
說完,他松開了手,不顧矮胖男子的罵聲,轉身向餐廳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