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生活在二區的人來說,水一定是很珍貴的東西,可奧琳現在竟然問他們想不想喝水……
“我們一點都不渴!”林小倩道,“我們現在還能走八百裏地!”
說着她搗了搗姜迎:“喂,别愣着了,快證明一下自己啊!”
“怎麽證明?”姜迎困惑。
林小倩“呃”了聲:“你等等,我還沒想好……”
“不用啦,我知道了。”奧琳展顔一笑,“既然你們現在不累,那我們就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嗯,走吧!”林小倩應道。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走遍了二區除工廠以外的地方。
他們穿梭在座座黑色的房屋之間,一邊走一邊交談。偶爾有不到六歲的兒童好奇地從窗戶下露出半個腦袋,膽大一點的會直接詢問他們是從哪裏來的人,奧琳隻回答說她也住在二區。
在二區之中,人和人的距離大概就是被這樣拉開的。人們極少有時間和精力去拜訪鄰居,每天隻能在工廠裏見上幾面;不到六歲的兒童需要學會很多東西,甚至必須準備強制教育的考試,所以他們的好奇心隻能體現在有陌生人走過窗戶的那一瞬間。
對于到了年齡,必須參與工作的孩子來說,他們才開始了認識除自己家人外的同齡人的第一步,即使彼此沒有結交成好友,他們也都知道對方是誰。但是,那些他們好不容易才遇見的朋友,在以後并不漫長的時間裏會因爲各種原因離開他們的世界。
疾病、饑餓、絕望、孤獨……哪一樣都能夠奪走一個人的生命。而對于活下來的其他人,他們終有一天要拔刀相向,在稍晚時死在另一個地方。
在二區,好像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場悲劇。
他們走過無人的街道,看見了不停滾動着生存權之争的編号與幸存者姓名的顯示屏,路過了還未開始販賣黑面包的店鋪。
“這裏隻有晚上六點時才會有食物。”奧琳輕聲說。
二區沒有土地,沒有蔬菜,沒有米粉。如果想要吃東西,隻能在特定的時間來到販賣食物的店鋪進行購買,一區會把不久前制成的黑面包運送到這裏,到的時候還是熱的。
可那又怎麽樣呢?他們用快要丢棄或即将過期的材料簡單制作了這些黑面包,将二區饑餓的人們視作麻煩的垃圾桶,可他們也就隻願意把最便宜、最毫無營養的食材給予二區。那些好一點的食材被他們丢進了真正的垃圾桶裏,任憑其腐爛發臭,再被集中處理。
這樣的事情,就算一區的人把它當作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根本無意隐瞞,二區的人也不太可能知道真相,他們隻會在食物到來時心想:真好,還是熱的啊。
過了很久,奧琳才帶着姜迎與林小倩從二區邊緣返回,又走了好一段時間,他們才來到了奧琳的家。
“請進。”奧琳邀請他們進屋,眼睫微垂,說道:“抱歉,有些簡陋……”
“哪裏的事?”林小倩認真看了看,非常中肯地評價道:“非常溫馨啊!”
對于一個房子來說,這裏或許還不到二十平米,裝潢粗陋,完全是建成時的樣子。睡覺的地方、吃飯的地方、洗漱與解決衛生的地方……沒有多餘的空間将它們分開與阻擋,一家四口都生活在這裏。
但對于一個家來說,這裏處處是認真生活的痕迹,每一個人都有在被彼此惦記。
奧琳看到自己的枕頭與被子都還保持着她離開時的模樣,就好像她隻是出去工作了,傍晚就會回來睡覺。
不僅如此,她經常使用的叉子、盤子、杯子,臨走前換下的衣服與整理好的書……都原模原樣地在它們的主人最熟悉的位置上。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後對林小倩和姜迎笑着說:“你們,你們先坐吧!我去給你們倒點水喝!還有……你們想吃東西嗎?雖然也隻有黑面包……”
“不不不,你忘了嗎?”林小倩繪聲繪色地說,“我們昨晚才吃了那——麽多東西,消化都消化不過來!他也是!你看他這樣子,昨晚肯定也偷吃了好多,飯量比我們還大呢!”
奧琳看着他們,問道:“真的嗎?”
姜迎爲了留給林小倩足夠的發揮空間,就隻點頭不說話。
“難道還有假的?”林小倩露出了不被信任的悲傷表情,旋即義正言辭道:“剛才可是都沒走夠八百裏地呢!”
奧琳聽完,很慢很慢地笑了起來,最後卻忽然臉色一變。
“怎麽了?”林小倩被她這一變臉吓了一跳。
“說起昨晚的事,我差點忘記和你說了……”奧琳神情凝重起來,“小倩,你知道昨晚到底是向誰借的錢嗎?”
小倩?你們關系那麽好啊……姜迎沒把腦子放在重點上。
林小倩也沒把腦子放在問題上,看樣子好像轉頭就把昨天那男的忘了,捧場似的問:“是誰?”
“我從沒見過他,但我認出了他的位銜。”奧琳擔憂地說,“他是一名高級政員。”
布洛卡星的分職很簡單,可以簡化爲:管科技的、管錢的、管法的、管生存權之争的、管一區與二區具體問題的,以及最後一個,地位最高、可以支配以上這些的。
最後那種職位就被稱爲政員,共有高、中、低三級之分,高級以上還有兩層,分别是總統與總理。
布洛卡星的一切政權都交由總統掌握并實行,完全不被監督與幹涉,所以總理隻是聽起來好聽,實際上是代總統發号施令的提線木偶,沒有實權。
不僅如此,總理還不能自降身份,幹預下層的政情,因此在政局之中,總理有時甚至還沒低級的政員有話語權。
“魯爾·貝加現在就是那個提線木偶,挺有意思的。”肖景興緻勃勃地說,“你看到了嗎?總理隻能由總統提拔。所以,魯爾·貝加是斯蒂芬·貝加當上總統後特意選出來的——”
他露出了個别有深意的笑容:“小弟。”
“從局面上來講,隻要是關系較好的兄弟,都不會把彼此置于那種境地。”肖景晃了晃手中的書冊,以聊八卦的語氣說:“如果自己的兄弟真和自己站在同一戰線,那将他放在高級政員這個位置上,隻會有好處,沒有壞處,不用眼睛就能看出來的事情。”
“你在這裏說說就算了,要是把這種事拿出去和别人閑聊,我們恐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蘇枕翻着手上的書,不爲所動地應道。
肖景無聊地“嘁”了一聲,幹自己的事情去了。半晌,蘇枕才擡起頭,看向桌邊的電子表。
“他們兩個怎麽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