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蘇枕的心不在焉表現得有些明顯,歐仁說完這件事就問道:“你怎麽了?”
來了!
蘇枕之所以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就等的是這麽個機會,他帶着全隊的希望,略顯遲疑地說:“歐仁先生,我還是不明白你昨晚那句話的意思,你不願意讓我進入遺迹嗎?”
歐仁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回道:“那座遺迹不同尋常,裏面很可能有更大的危險,你爲什麽想進去?”
蘇枕料到會有這麽個問題,用出畢生演技強忍住羞恥,表情堅毅,铿锵有力地回答:“因爲我的夢想是當一名考古學家!”
歐仁沉默片刻,說道:“如果不能告訴我的話,你可以不用說。”
蘇枕:“……”
他就不該聽林小倩和肖景的!
事已至此,敞開天窗說亮話是最方便的,蘇枕放棄一切不必要的僞裝,稍微流露出了一點興趣:“歐仁先生,你難道不對我們身上奇怪的地方感到好奇嗎?”
“什麽地方?”歐仁眉毛微挑。
蘇枕才不會上當,自己把那些事情說清楚,萬一有些東西歐仁本來沒發現,現在特地等他坦白就糟了。
于是蘇枕選擇把問題踢回去:“你應該很清楚,歐仁先生,畢竟昨天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歐仁略一思索,說道:“我記得你昨天有好幾次想找借口離開,是想去找你的朋友們吧?”
蘇枕愣住:“所以你真是故意攔的我?”
“現在連敬稱都不用了嗎?”歐仁歎了口氣,“我承認我有那個想法,但當時我确實需要你,不過後面我就沒有再做類似的舉動了,那之後我都是因爲擔心有危險才跟着你。”
“……謝謝你,歐仁先生。”蘇枕對這二者還是分得清的,隻是他沒想到歐仁那時确實是故意的,他當時隻覺得巧,但沒有多想,不料今天把這件事給說開了。
等等,想這些多餘的事情幹什麽?話題的主導權已經丢失了!
蘇枕瞬間回過神,看向歐仁的眼神帶了點警惕,他總覺得歐仁今天的表現有些古怪,似乎在刻意引導他說話。
不過有了肖景昨晚告知的事情,蘇枕并不介意自己在這方面被占點便宜,反正話題的主導權總會是他的。
不過他認爲有必要弄明白歐仁的态度,索性說道:“對了,歐仁先生,我的朋友發現了一件很令人在意的事情。”
不等歐仁回應,蘇枕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作爲一名社會記者,你卻對考古學非常了解,并表現出對此抱有着極大的熱情,這本身就很奇怪,可你的理由也說的過去,所以沒多少人懷疑你。不過我想,納爾遜博士對你的這次行動應該有點其他猜想。”
歐仁忽然笑了,即使昨天一天的折騰讓他顯得風塵仆仆,但還是掩蓋不了那股電影主角似的氣質。
“說下去,”歐仁笑道,“你說的那件事不是這個吧?”
蘇枕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覺得有點難搞,但還是按照原計劃說道:“你和考古隊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相見,但你卻對他們展示出了驚人的熟悉度。比如邁克爾,你知道他喜歡喝茶,比如瑪麗,你知道她喜歡插花,所以在和他們聊天的時候,你能很容易博得他們的好感。”
“再比如黛拉,我當時離得遠沒注意,不過現在想想,你清楚她對你有意思,所以從她那裏套出了不少信息吧。最後,加上你們通訊社非常‘靈通’的消息渠道……”蘇枕看到歐仁微微挑起眉,笑意加深,似乎在期待自己接下來的話。
蘇枕忽然轉變主意,沒有接上剛才的話,轉而說道:“總之,歐仁先生,我想你的目的也并不單純。”
“你不繼續剛才的話題嗎?”歐仁有些遺憾,“我都還不知道你猜出了什麽。”
蘇枕點了點頭,道:“就算你現在把錄音筆關上,我也不會繼續說剛才的事了。”
歐仁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微微一笑,從口袋裏拿出正在運作的錄音筆,當着蘇枕的面關掉,并且删除了記錄。然後他拍了拍身上所有的口袋,示意自己身上隻帶了這一支錄音筆。
做完這些,他才帶着歉意道:“抱歉,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
你當我是傻子嗎?這樣删肯定是删不幹淨的,隻要你想,花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找回來……蘇枕對歐仁這種挽回的方法感到有點無語,但錄音筆實質上沒錄到什麽,歐仁起碼也裝了裝樣子,他就懶得深究。
思考下面要怎麽和歐仁對話的同時,蘇枕下意識往歐仁的衣領和紐扣處看了一眼,聽到後者安撫似的說:“不用擔心,我沒裝針孔攝像頭。”
“所以你是帶了但沒裝?”蘇枕聽了他這用詞,問道。
歐仁笑笑,不答反問:“真的不用敬稱了?就叫我歐仁吧。”
“不必了,歐仁先生,我們還沒熟到那種程度。”蘇枕抗拒,又問道,“那些人什麽時候來?”
歐仁看了看時間,回道:“動作快的估計已經要到了,不過就算他們到的再早,今天也不可能重新開始探索遺迹。”
“營地那邊的人怎麽辦?”蘇枕說。
“戈登先生過會兒就帶人去,希望他們不會有事。”歐仁歎息道。
這件事說不準,蘇枕聽出歐仁有詢問自己的意思,但他也還沒摸出這次關卡的規律,隻好說:“希望如此。對了,歐仁先生,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你不會還想阻止我進遺迹吧?”
“我可是在真心實意地擔心你……算了。”歐仁想了想,“初始探索不會讓業餘人員進入的,但之後應該有機會,你可以和我一起。”
蘇枕覺得攤牌了就是好,有求必應,然後充滿期望地詢問:“可以再帶三個人嗎?”
歐仁看了他幾秒,才說道:“不行。”
蘇枕有點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他認爲歐仁能答應才有鬼了。
不過蘇枕突然想起什麽,問道:“你不是說也有其他記者會來嗎?他們缺不缺助手?”
歐仁打量了他一眼:“你想跳槽?”
“……我更熱衷于考古。”蘇枕無語道。
“他們都會自帶助手,也能帶更專業的設備過來。”歐仁回答了蘇枕的上一個問題,“社裏聯系了我,問我需不需要相同的東西,不過我拒絕了。”
蘇枕想了想,認爲得不償失:“爲什麽?”
“如果我那樣做,你就很難有正當理由進去了。”歐仁笑道。
“謝謝,但我想我還能向納爾遜博士求情。”蘇枕雖然這麽說,心裏卻沒點底,暗道歐仁确實有點東西。
肖景暗中收集歐仁信息的事做得肯定隐蔽,蘇枕在這方面還是很信任肖景的,可是看歐仁的态度與反應,顯然是早就對攤牌的場面有所準備,甚至可以說是随時準備着。
蘇枕認爲自己的觀察能力還算不錯,所以歐仁絕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打開錄音筆,可方才那支錄音筆确實運作着,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歐仁确實時刻準備着應對類似的對話,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歐仁很可能都是開着錄音筆的。
玩戰術的心都髒……蘇枕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