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學習一下怎麽管理表情和情緒了……
蘇枕在心裏嘀咕了一句,點了點頭,道:“我确實有點好奇,你似乎對他有些了解。”
“我們有很多時間,既然你感興趣的話,我當然樂意講給你聽。”阿希斯将水杯放在桌子上,似乎在思考從何講起,幾秒後說:“他是一位很有名的曆史學家。”
“曆史學家?”蘇枕愣了一下,很快想起當時杜裏托看到自己拿着的書的表情。
“看來你遇到他的時候正在看他的書。”阿希斯說,他僅僅隻是在觀察蘇枕的神情,卻仿佛見過了當時的情景。
蘇枕頓了頓,說道:“我記得我看的書沒有着作者……”
“那是因爲伽馬帝國不想讓他的名字出現在書封。在雙子獄的圖書館裏,巴維·杜裏托寫的很多書也經過了諸多删減。”阿希斯邊回答邊拿起了茶幾上的書,将其從書末處翻開,露出了角落裏的一行字。
這字太小了,蘇枕剛想湊近仔細看,阿希斯就按着書頁,将展開的書推向他,那行字也随之映入眼簾。
——巴維·杜裏托着。
“大陸上有很多曆史都是經由他的手記錄的,也有很多秘辛是由他的家族代代相傳下來的,所以他們整個家族都非常出名,而他本人不僅是家族中最具天賦的撰寫者,也是現任族長。”阿希斯不緊不慢地說。
蘇枕聽着他的語氣,估摸着接下來要來個反轉。
果不其然,緊接着阿希斯歎道:“可惜巴維·杜裏托是精靈王忠實的擁趸者、光芒學派的代表人之一,爲了維護那已經逝去的光芒,觸怒了伽馬帝國的國王。他的下場很容易預見,很快他被随便安了個罪名,然後從阿爾法共和國一路來到了雙子獄,而那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阿希斯的語氣充滿感慨:“我剛入獄的時候也去了一趟圖書館,就是在那裏遇到了巴維·杜裏托,我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在報紙上,沒想到時間匆匆,他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真是……”
他好笑地搖了搖頭,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那他爲什麽會知道手環的事情?”蘇枕追問。
“當然是因爲他也想過越獄。”阿希斯語氣變淡,“但他的智商與行動力實在不高,用了幾年的時間才弄清楚了這點小事,而後面漫長的等待又磨滅了他的意志,讓他甘于做一隻家畜。”
他确實很讨厭雙子獄,厭惡這群舍棄自由而換取安定的人……蘇枕捕捉到了阿希斯少見的情緒變化,将它和阿希斯昨天的試探聯系到了一起。
通過那些書的描述,他知道外面并不安甯。
所以,颠沛流離的自由和困于那一方天地的舒适比起來,哪個更重要呢?
蘇枕沒能繼續思考這個問題,因爲他很快聯想到了什麽,愣了一下後合理猜測道:“我有一個疑問,你對手環的了解不會是通過他得知的吧?”
阿希斯聞言露出笑容,朝他隔空舉了舉杯子:“當然,不然我是怎麽很快得知他想越獄的呢?後面我又找機會驗證了一下他的說法。隻能說……他的利用價值雖然短暫,但還勉強足夠。”
“……”蘇枕從中想象到了自己的結局,忍不住試探了一下:“希望我不會是下一個巴維·杜裏托。”
阿希斯真假難辨地回答:“你和他不一樣。”
是指利用的時長和方式不一樣對吧?
蘇枕在心裏吐槽了一句,又回憶起手環的生命監測功能,然後生出某個猜想,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這個所謂的“驗證”,該不會就是騙了個犯人這麽幹過吧!怪不得時間能精确到秒!
“好了,故事到此結束,現在也該進入正題了。”阿希斯正色起來。當笑容和優雅從他身上抽離的時候,即使他什麽都不做,也能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我已經給了你權衡和思考的時間,現在你隻需要回答一件事。”阿希斯擱下水杯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十指松松地交叉着,一副悠然而萬事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最後,他才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句話:“你可以動用多少力量?”
“什麽力量?”蘇枕不解地道,“你是說法力?可書上不是記載人類是沒有法力的……”
蘇枕說到這裏倏然頓住,瞳孔緊縮。刹那間,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突然出現在腦海中,一股足以令雞皮疙瘩亂起的電流直沖全身,他仿佛聽到了“嗡”的一聲,如同五雷轟頂。
怪不得阿希斯會不斷找上他。
怪不得阿希斯從頭到尾都表露着願意合作的想法,把他視爲可以做交易的對象。
要是對墊腳石或棋子,有必要這麽大費周章嗎?
不,絕對不會。
——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因爲阿希斯非常清楚,他有超越棋子的價值。
作爲玩家,他們可以使用道具和技能卡!擁有等同于這個世界的法力一般的力量!
可爲什麽又是這樣?
怎麽又會暴露?
明明他已經在小心行事了,明明已經有了前車之鑒作爲警示,爲什麽他還是沒能及時揣測出阿希斯的想法,隻會被牽着鼻子走,隻會垂首等待對方的施舍?!
危機臨頭,蘇枕思考得越來越快。
他很清楚,甚至再也沒那麽清楚過。
要是自己處理不當,要是阿希斯另有所圖,這次的錯誤将會是緻命的。
他會連累三個隊友,甚至于說最好的結果是無法完成主線任務,所有人都永遠停留在這個世界,留在這個監牢裏面。
……那最壞的結果呢?
無力、挫敗與自責籠罩在蘇枕心中,越來越多的思緒如同萬千飛舞的蝴蝶,不僅迷花了眼睛,還紛亂地占據他的腦海,而他知道這點,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無法遏制自己的思想。
“叩,叩。”
就在這時,輕微的聲音響起。
因爲周圍非常安靜,所以這點微弱的聲響就已經足夠令人在意。
蘇枕猛地回過神,怔了幾秒,茫然地看向前方。
阿希斯正看着他,一手抵在下颚,一手放在茶幾上,食指微曲,看樣子剛剛敲響了茶幾。
“我不知道你的反應會那麽大。”見蘇枕終于從情緒中脫離出來,阿希斯故作驚訝地說。
冷靜,冷靜……不要再去想那些還沒發生的事了……
迎着阿希斯打量的目光,蘇枕神情幾經變換,最後他深吸一口氣,緩慢而肯定地說:“你之前遇到過像我一樣的人,知道我可以不受限制地使用和法力差不多的力量,所以你才改變計劃讓我加入,隻是想借用我的力量。”
“是的,所以你的回答呢?”阿希斯饒有興味地看着他,沒有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短時間内抵擋、進攻都可以。”蘇枕又深吸一口氣,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就足夠了。”阿希斯彎起眼睛,嘴角噙着笑容,那股壓迫感一掃而空,“那麽你的任務就是擋住追兵,拖延一定的時間。另外,爲了給予計劃更多的保證,我需要你展示一下那些力量,可以嗎?”
“可以,但不會是今天。”蘇枕冷淡地回道。
阿希斯深谙不能逼人太甚之道,彬彬有禮地颔首說:“當然,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聽到這句話,蘇枕忽然笑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是‘與這個帝國相似’的角色,原來是這個意思。”
阿希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幾秒後說道:“我們可以将交流的時間推遲到下午,或者是晚上。”
蘇枕沉默片刻,旋即伸出手拿起自己面前的水杯,一口氣将裏面的水喝完了。
“不用,我們繼續。”他看似冷靜地回答。
“當然可以,希望我們今天的談話能夠保證效率。”阿希斯含笑道,視線輕飄飄地從蘇枕握緊水杯的手掠過,“我得去拿一下紙和筆,需要我幫你再倒一杯水嗎?”
蘇枕沒有再拒絕,将水杯遞過去:“謝謝。”
幾分鍾後,等阿希斯重新坐回椅子上,蘇枕也調整好了心情,問道:“你哪來的紙和筆?用來做什麽?”
阿希斯歎了口氣,說:“雖然這兩樣東西在伽馬帝國裏很少見,但也不是沒有,正好雙子獄裏的讀寫室就擁有它們,我記得我帶你走過這個地方。”
誰會在意這種東西啊……
蘇枕早就忘了。
“至于它們的用途,當然是來配合我的講述,我先大緻說一下在理想狀态中越獄的流程。”阿希斯用筆點了點桌面,兩三下在白紙上勾勒出簡單的對稱圖形,“我之前也和你說過,雙子獄以暗海海面爲對稱點,男監與女監分别在這兩端,結構相同,如同一面鏡子。”
蘇枕點頭應道:“嗯,我記得。”
“男女監各有押送犯人的獨立通道,所以一般情況下男女監不會有什麽交集,但就像我說的,這隻是在一般情況下。”
筆尖在兩個對稱圖形之間劃出一條直線,阿希斯不緊不慢地接道:“爲了及時應對各種情況,男女監之間建立了一條特殊通道。”
“而那條唯一的通道,就在D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