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那塊「石頭」,你就不過是個茨岡尼亞奴隸。”
當時拉帝奧和砂金說的話雖然苛刻,但現狀确實如此。
星際和平公司,其輻射和影響的千萬星球,星系之中,無數的人擠破腦袋也要加入星際和平公司,哪怕是做一個小小p13之下的臨時工。
光是這一步,就足以卡住數以億計的人們,而走到「石心十人」這個位子上,砂金已經是站在了踩着無數人“屍體”的高位了。
基石的重要性,在外人看來,遠遠比這個位子更加重要。
要知道,這塊所謂的“石頭”的原材料,是真真正正來自「存護」的克利伯敲擊築牆隕落下的殘料,在公司内部,被稱爲“琥珀王的「聖體」”。
爲了一次賭博,就将如此珍貴之物敲碎,哪怕是砂金收複了匹諾康尼,也不一定能将功補過。
要是讓築材物流部内琥珀王的忠實分子知道了砂金的所作所爲,恐怕他們就要一邊大喊“亵渎!”,一邊将砂金撕成碎片了。
“可你還是這樣做了,不是嗎?”
殘破的碎石從地面浮起,在砂金的掌心彙聚,組成了一塊碎裂的橢球體,就如同砂金如今的身體狀況一樣。
“哪怕隻有不完全的「基石」,力量也已經足夠。”
砂金握緊拳頭,雙目合攏,别樣的氣質開始在身上呈現。
“你知道隻有這樣,你才能有唯一的機會綻放最後的光輝,也隻有這樣,你才能迎來解脫,對吧?”
「同諧」虛影看向砂金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他知道,他一向知道。
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将性命交給别人,哪怕身無分文,哪怕沒有半分力量,也一定會笑着将自己最後也是最初的籌碼———自己的性命全盤托出,做出最瘋狂的挑戰。
“你要引爆星核,向世人證明「死亡」存在的可能性,即使那個男人已經将真相告知衆人,但這還不夠。”
“你要讓公司有一個足夠分量的理由,進入如今已經被封鎖的夢境,你要将生命壓入槍膛。”
“伱不是那個男人的對手,哪怕你擁有全部「基石」的力量也一樣。”
“即便如此,你也要,向他發出挑戰嗎?”
“你的問題難道是沒有盡頭的嗎?”
砂金握緊拳頭,就像曾經的他,握緊那塊鎖住他的鐐铐,砸碎命運的囚籠的廢鐵。
遙遠的距離終于看到了盡頭,一條長長的走廊,舞台的幕布已經準備好迎接演員的登場,砂金能感覺到,影視樂園裏的燈光在彙聚。
雷聲,隆隆作響,這是即将下雨的前奏。
但這次,不知道爲什麽,砂金卻并不感到害怕,不安,和在之前他沒有向任何人表達出來的………恨。
他隻是很平靜,平靜的不像話,之前的他,哪怕言語再嚣張,氣勢再高漲,一隻手一擲千金的同時,也一定有另一隻手在顫抖。
但現在,他隻感覺自己行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河流上,他赢來的籌碼堆積如山,拖着他的船向前走去。
而這條河流的盡頭,是無盡的深淵。
他确實一直赢到現在,但他也在一直思考一個問題:
“爲什麽他能一直赢到現在?爲什麽是偏偏「他」”
是他的運氣真的好到閉着眼睛就能赢下所有嗎?
不是,滔天賭局背後的驚險,隻有他自己知道。
是他想要不惜代價,一直赢下去嗎?
也不是,如果砂金不擇手段,那他有幾百種方法讓自己此刻能舒舒服服地坐在家族的貴賓接待室,得到星期日的招待和問候。
他的随行人員,要多少有多少,砂金如果想做,陷害,安排,利用,哪怕他将托帕作爲棋子放置在自己如今的位置上,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合理。
但他還是選擇了自己親身上陣,因爲隻有這樣,對于命運才足夠「公平」。
押上性命之人,要有敢于挑戰命運的決心。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爲什麽選擇了「存護」?你有哪裏像存護命途的行者了?”
“如果你去做一個假面愚者,你可以将無數人玩弄在指掌之間,哪怕失去一切的你淪爲「自滅者」也不足爲奇,但你還是選擇這條路,一條對你并不公平的道路。”
“你想「存護」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砂金一步一個腳印的行走在紅毯上,這段路并不長,但在行走的過程中,他卻如同走過了自己的前半生。
嘲笑,謾罵,侮辱,這些東西都不能成爲他前進的阻礙,直到一聲清脆的,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其實很辛苦吧?”
砂金微微一愣,但腳下沒有停止,隻是看着自己面前的「同諧」虛影,皺着眉回應。
“你忽然變得很體貼啊,良心發現了?”
“呵呵,沒什麽,「我」終究是從你的性格産生的一部分,你其實什麽都知道,我的聲音,本就是你内心思考的一部分。”
「同諧」的虛影,罕見的沒有再過多對砂金進行所謂的洗腦和言語的交鋒,因爲砂金距離舞台的距離,也隻剩下了一小段。
“啊,先生,是你嗎?”
砂金擡起頭,那個瘦小的孩子,此刻正站在前往舞台道路的交叉口。
隻要在此刻回頭,就仍能回到一開始的地方。
“嗯,是我。”
砂金自然的牽着孩子的手,面對他,他願意釋放自己全部的溫柔。
“最後一個問題。”
此刻,砂金的「過去」和「未來」交彙在一起,三人,或者是「一人」對視在一起。
“如果一個幸運兒的奇迹,全部建立在所有他所愛之人、甚至更多人的不幸之上,如果你帶來的每一場雨,從不象征母神的寬恕和恩賜,而是一次又一次無意義的死亡……”
“那麽我們是犯了多少錯,才要來到這個世上?”
面對這個問題,砂金陷入了沉默,他一向巧舌如簧,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無法回答。
并不是他說不出來,隻是答案沒有意義。
“…也許等我抵達了那個終點,我們的困惑就能得到解答了。”
砂金的視線低下,他所說的「終點」是否有答案,他也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