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死了,他的屍體還被浸泡在這玻璃器皿裏,任人觀察。
沈夜隔着玻璃注視這名世家子弟。
不知爲何,心頭沒有任何大仇得報的快意,反而愈發寒冷。
宋清允做事太利索了。
人。
在她眼裏不過是随時可以抛棄和殺死的工具。
沈夜望向她。
她沖他嫣然一笑,壓低聲音說:
「我殺他的事隻有你知道,千萬别告訴任何人。」
「是爲我報仇?」沈夜問。
宋清允嬌嗔起來,伸手做出要打沈夜的姿勢。
沈夜心頭一緊,再一松,忽然也伸出手,在空中将她的手抓住。
他輕輕摸着她的手。
她嬌軀微顫,輕輕垂下頭,露出白皙秀美的脖頸。
兩人都沒有說話。
從一般的意義上來說,這對少男少女應該是成了。
但他們靜靜的站在那個封存着鍾離豐羅屍體的大玻璃器皿前,任由那暧昧的氣氛慢慢延伸,彼此心頭都在想着其他的事。
「沈夜哥哥。」
「嗯?」
「我這個交代你可滿意?」
「……還有其他人呢。」
宋清允擡起頭,注視着他的臉龐,輕聲道:
「誅殺首惡就夠了——畢竟你以後還要在世間生存,還要踏着渾天門的道路直上青雲,你需要朋友,而不是敵人。」
「哥哥,我跟你說句交心的話。」
「以後你站在我的身邊,要學着用人,而不是讓人恨你。」
「好吧,既然首惡已誅……我也不可能殺盡世家的人,不現實。」沈夜歎了口氣說。
「你成長了不少呢,沈夜哥哥。」宋清允欣然說道。
她說話的時候,在她背後懸浮的九頭獨目豎瞳巨蛇一起睜開了眼睛,朝沈夜望來。
——它開始觀察他了!
這意味着什麽?
沈夜裝作不知,正要說話,卻見宋清允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他。
「讨厭。」沈夜說。
他沒有動。
宋清允噗嗤一笑,輕輕伏在他肩膀上,說:
「我妹妹那裏,你去勸勸吧,我實在不忍心她再受病痛之苦。」
「好,這件事我替你解決——前提是你妹妹聽我的。」沈夜說。
那怪物懸浮半空,看了沈夜幾眼,再次回到宋清允身後。
它想做什麽?
沈夜靜靜等待。
可是虛空中沒有任何微光浮現,也沒有任何提示說明。
「我妹妹還感念當年的事,應該會聽你的。」宋清允說。
「這我倒不太确定。」沈夜說。
「對了,」宋清允忽然說,「當年你送給我妹妹的那張賀卡,她不小心弄丢了,我替她向你道歉——你不會介意這種小事吧。」
「那是我的心意,她竟然弄丢了?」沈夜語氣重了一分。
宋清允看他一眼,見他神情中有些惱恨,便再次埋首在他肩頭,繼續說下去:
「别怪她,她隻是有些馬虎而已。」
「哼。」
「我這就去喊妹妹來,你想想怎麽跟她說。」
「好。」沈夜道。
宋清允離開他的懷抱,走出了房間。
沈夜神情一凝,環顧四周,隻見這樓閣裏空空蕩蕩,并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任何監控設備。
他後退幾步,回到玻璃
器皿前,悄聲問:
「你是怎麽死的?」
——幽暗低語發動!
玻璃器皿裏,鍾離豐羅茫然睜開眼睛。
整個玻璃器皿都是液體,密封着,他根本無法說話發聲。
但他的神情充滿了怨恨與不甘。
在沈夜的注視下,屍體擡起雙手,做了個擁抱的姿勢。
然後屍體便貼在玻璃内壁上,張開嘴,朝沈夜展示出口型:
「死!」
擁抱。
死。
明白了!
「她的擁抱是一個什麽技能,你可知道?」沈夜問。
屍體張口說話,卻發不出聲,神情變得焦急。
咣!
一聲輕響,虛空中冒出微光,聚攏成字:
「盡管你聽不見,但對方真的說出了那個術的名字,被你的能力所感應,呈現如下:」
「邪羅多摩之擁。」
「異世界祭法,特殊召喚術,禁術。」
「描述:被擁抱的人,已被種下反向召喚信标,當術主激活此術,便會将被擁抱的人傳送至邪神的巢穴。」
「——腐朽之始。」
微光消散。
沈夜站在原地,努力壓下心頭的森森寒意。
難怪她要抱我一下。
所以自己随時可能死?
現在,她随時可以修改我的記憶,随時可以将我傳送至邪神面前。
「你走吧。」沈夜說。
屍體頓時閉上眼,再次漂浮于液體之中。
——不行,她的這一招不能忘記。
沈夜拿出紙牌,調出輸入法,随手打了幾個字:
「擁抱會死。」
背後遠遠的傳來一道聲音:
「你在幹什麽?」
沈夜來不及選發送對象——
那個處于通訊列表最上方的,便是剛剛添加爲好友的南宮思睿。
來不及再換人——
沈夜用力在紙牌上一摁,信息發送出去了!
「我的卡牌跟你們不一樣,所以我會裝飾它。」沈夜頭也不回地說,順手亂點,給個人形象買了一套時裝穿上。
卡牌上。
陽光、沙灘、椰子樹。
沈夜站在海邊,戴着墨鏡,一手摟着一名美女。
宋清允出現在他身側,一眼就看到了卡牌上的這幅德行,笑着打了他一下。
沈夜一臉無所謂,将卡牌收起來。
宋清允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又看了一眼巨大玻璃器皿裏的屍體,最後轉向閣樓門口。
「我妹妹來了。」她說。
沈夜回頭望去。
宋音塵坐着輪椅,停在門口,正滿是好奇地打量着沈夜。
少女與她姐姐一樣,也穿着一襲白色長裙。
「你是——沈夜哥哥?」
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