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倉皇恐懼的聲音響徹整個宴會廳。
安夫人神情微動,下意識地擡起手,但卻停頓在半空。
如果他死了,會怎樣?
三大高校一定會聯合出面,嚴懲這種惡意殺死考生的行爲。
就連世界政府也會發表譴責聲明。
——因爲這是全世界最受矚目的聯合招生考試,是整個人類文明之中,最古老、最偉大的人才篩選機制。
任何人都不得違背它!
安夫人的手微微一動,做了個隐晦的動作,又再次垂下去。
……殺吧。
隻要你在這裏當衆殺了人,之前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再有人在意了。
人們隻會在意一件事——
你才是殺人犯。
那個站出來想邀功的少年,既然你敗給了他,那麽接下來,你能發揮最大作用的地方便隻剩下此刻了。
快。
快死。
一旦你死在他手中——
無論是宋清允的名聲,還是那些請殺手的大世家子弟,又或是那數萬人的性命,乃至今晚的一場鬧劇。
隻要你被他殺死——
這些事情就全部付之雲煙了!
宴會廳鴉雀無聲。
這一瞬就像是按下暫停鍵的電影片段。
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就像泥塑的雕像一樣,臉上的表情僵住不動,隻等那件事的發生。
所有的博弈和算盤都已就緒。
那個冒失的、迫不及待想上位的年輕人即将貢獻最後的價值。
所有事便可以借此抹平。
樂團的演奏早就停了。
作爲普通人,他們隻能滿臉恐懼的看着這一幕,同樣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甚至有樂師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按住了樂器,垂下了頭。
——萬一自己做出不合适的舉動,影響了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局面,那麽今晚便是自己人生的最後一晚。
滴答。
滴答。
滴答。
時鍾秒針跳一格,跳一格,再跳一格。
沈夜單手抓着白衫少年,仔細看他臉上的神情變化。
第一秒他在恐懼。
第二秒他在期望。
到了第三秒——
白衫少年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臉上一片死灰,雙目中那恣意飛揚的活力幹涸一空。
是啊。
從小在世家中耳濡目染,見慣各種事情,這一刻是什麽局面,他隻用一想就明白了。
第四秒。
“看明白了嗎?”沈夜依然沒動手,眼神中滿是譏諷之色,“這就是世界結束的方式,并非轟然落幕,而是郁郁而終。”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不過是伱失去了價值。”
“這就是你們的人生。”
“讓人唾棄。”
白衫少年毫不反應,耷拉着頭,似乎隻剩下一具空殼。
沈夜舉着他,突然又大笑起來:
“看,我們隻是切磋而已,可是你們的人都希望你死,哈哈哈!”
人群一陣不安的蠕動。
是的。
這個可惡的小子總是把事情擺在台面上說。
讓人無法習慣。
沈夜突然揮拳朝白衫少年打去——
咚。
一股巨力襲來。
沈夜被擊飛。
隻見一名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金絲眼鏡的男子站在場中,手上戴着一個銀色的碎甲手套,輕輕接住了白衫少年。
“好啦,切磋可以,傷和氣就太不應該了。”
眼鏡男子笑道。
“你是何人?這個時候跑出來救場。”沈夜笑着問。
“我是珈藍學院的監考官——今天你們打的非常精彩,相信神器也會給你們一個不錯的評價。”
“那麽,就祝你們考試順利。”
在這聲音之中,那條毒蛇再也沒有人阻攔,順勢飛回白衫少年的身上。
白衫少年得了性命,安夫人立刻就伸手摟住了他。
“雖然輸了,但是打的不錯,考試結束之後來我們家,我有東西送你。”
安夫人低聲軟語道。
白衫少年猛然擡起頭,就像一條重新入水的遊魚那般。
他甚至沒有朝沈夜再多看一眼,而是立刻朝那排行榜上望去。
——排行榜沒有變化!
因爲是監考官中斷了比試,所以自己并不算輸!
但是好恨啊!
自己竟然當衆出了這樣一個大醜。
白衫少年神情變得怨毒,遠遠的指着沈夜,喝道:
“你以爲你赢了?”
“不,你從出生開始,就跟我不是一個階級,我們的人生是完全不同的,我們可以動用的資源和力量也是雲泥之别。”
“我們生來就站在群山之巅,我們有俯視一切的權利,而你隻是山下的一隻蝼蟻,你算得了什麽?”
“總有一天,你會因爲無力對抗我們而徹底崩潰;”
“你會極其凄涼的自我了斷;”
“你會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世界;”
“那些與你親近的人,沒有一個能得到好下場。”
他怒吼道:“我發誓!這一定很快就會來臨!”
人們都望向沈夜。
就連那名監考官也露出感興趣的神情,想看看他會如何應對。
誰知沈夜卻沒有絲毫動怒。
他認真聆聽着對方的誓言,臉上漸漸露出悲傷之色。
然而沒有人知道他爲什麽悲傷。
甚至有人以爲他已經怕了。
唯有蕭夢魚心頭有些不忍,默默上前拉了他一下。
“不要放在心上。”
她悄聲道:“宋清允比我們高一個年級,真正圍繞在她身邊的,都是實力強大的高年級世家子弟,他們不在這裏,所以——”
“不要跟這種垃圾計較。”
沈夜“嗯”了一聲,連看都懶得再看那白衫少年。
天空中忽然響起一陣嘹亮的鍾鳴聲。
“來了!神器對我們的最終評價。”
蕭夢魚輕聲道。
整個宴會廳浮現出各種五彩的祥瑞虛影。
隻見漆黑的夜穹彷佛下了一場流星雨,無數光點從極其高遠的天空深處飛射而來,在大廳中不停旋轉,落入一名名考生的紙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