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區再次恢複死寂。
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會有人前來,處理這裏的數萬具屍體。
那些逝去的人,最後也不過化作電視上一串長長的遇難名單,除了親人和朋友之外,不會再有人記得。
天已經徹底黑了。
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然而在這沉寂的黑夜之中,有人尚未離去。
距離賓館千米開外,另一棟摩天大樓。
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坐在樓頂的欄杆上。
小女孩脖子上挂着一副大大的紅色耳機,耳機的兩個耳罩套着眼珠一樣的圖案。
從戰鬥開始,她就以手托腮,目不轉睛的看着賓館裏發生的事。
直到蕭夢魚即将落敗,她才伸出手,隔空虛按了一下。
轟——
賓館大樓被她這一按,直接隔空打穿。
蕭夢魚朝樓下墜去。
沈夜接住她。
後續的戰鬥不斷進行。
一切結束。
沈夜騎着鬼火機車離開。
小女孩咀嚼着口香糖,吐出一個大大的泡泡。
啪。
泡泡破了。
一道聲音悄然浮現在她身側的虛空之中:
“不去見一面麽?”
“不是時候。”小女孩道。
“人家剛剛還救了你一次,專門用機車送你呢。”那聲音調侃道。
小女孩一陣失笑,歎了口氣,感慨道:
“沈夜哥哥也長大了呢。”
“……跟小時候比,他現在變得更傻了。”
雖然這樣說着,但她那晶晶亮的眼睛、微翹的嘴角、以及來回晃蕩的小腳丫已經出賣了她的心情。
那副紅色耳機上的兩顆眼珠子飛起來,漂浮在半空,再次發出聲音:
“這都是你姐姐惹出來的事,她卻什麽也不管,反倒是你急急忙忙跑來幫忙,害得我差點暴露。”
“别抱怨了,我不也差點暴露?”小女孩道。
“一旦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了身份,我看你要怎麽收場。”兩顆眼珠憤憤然道。
“别說啦,一會兒我帶你去吃牛肉面。”小女孩安撫道。
“哇,我要加個雞蛋,還要一碗好酒——”兩顆眼珠子散發出紅芒,“等等,伱是不是有事求我?快說!”
小女孩站起來。
她的身形逐漸變化,迅速“長大”,變成了一名十幾歲的青蔥少女。
夜風。
吹亂了她的頭發。
如果這時有月,有江,那麽憑欄眺望的她,與視頻上的宋清允毫無差别。
滴滴!
手機響了。
訊息顯示是“宋清允”發來的。
少女輕輕一點,那道曼妙的女聲頓時從手機上響起:
“音塵,你跑哪裏去了,晚上還有一場酒會,我一個人應付不來,你趕緊回來。”
少女的眼神轉冷。
她的目光再次望向那座鬼蜮一般的賓館大樓。
“幫我抹去所有痕迹,不要讓人知道我出現過,也不要讓姐姐他們那一幫人找到我。”
“好的,那這裏的情況呢?”眼珠問。
“沈夜哥哥的戰鬥痕迹全部抹去,不要讓任何人察覺。”
眼珠又問:“可是還有一個知情人,那個用劍的女孩——”
少女打斷它道:“她不會主動跟别人提沈夜哥哥的事,相信我。”
“好,我馬上幹活兒——待會兒我們去酒會,還是去吃面?”眼珠問。
“吃面。”少女揮手做了個朝下砍的動作,代表自己做出了決定。
眼珠歡呼一聲,又不放心地問:
“你真不去酒會?”
少女嘟起嘴道:“姐姐在那種場合如魚得水,我可不如她——畢竟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
兩顆眼珠子來回轉動,發出尖利的笑聲:
“你是廢物?哈哈哈!太好笑了!”
……
兩小時後。
城市另一端。
某個快捷酒店。
男人已經沖刷掉了身上的血迹,換上一身幹淨衣服。
他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這種酒十分烈,以至于他劇烈咳嗽起來。
借助這樣的酒勁,他才感覺到自己的狀态略微回複了一點。
低頭望去。
身上的血肉已經不是血肉,而是一種蝕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東西,手感類似于橡膠,但又比橡膠更軟。
身體在不斷蠕動。
它餓了。
男人雙目中泛起血色,眉頭緊皺,仿佛在承受某種難以言喻的酷刑折磨。
——這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血肉傀儡之軀。
如果自己沒有及時喂養它,它就會折磨自己的靈魂,讓自己承受無法想象的痛楚。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畢竟,借着這一具血肉傀儡之軀,自己複活了。
這是神迹。
唯有神靈才可以做到這種事!
男人深深吸了口氣,開始念誦一連串晦澀的、非人的咒語。
直到他身周被一片片猩紅光芒圍繞,他才跪倒在地,以無比虔誠的語氣念誦道:
“無以言喻的偉大存在啊。”
“按照您與我的約定,我已經支付了相應的代價,可是剛才您明明可以降臨,最後爲什麽還是離開了?”
他說完之後,匍匐在地,一動不敢動。
一息。
兩息。
三息。
一道古怪的、支離破碎的影子悄然浮現在他面前的虛空中。
“蠢貨。”
影子俯瞰着他,毫不憐憫地揮動黑色長鞭,狠狠抽了男人一記。
男人渾身顫抖不止,仿佛忍受着超越人類極限的痛楚,但卻伏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影子連續抽打,直到男人背上的血肉傀儡被徹底打爛,傀儡發出一陣陣哀鳴,顯露出内裏殘存的血肉和白骨,鞭子才緩緩停住。
須臾。
影子開口道:
“有一個摸不清底細的家夥隐藏在暗中。”
男人吃驚地擡起頭。
——自己完全沒感應到!
“你的力量微如螢火,根本不足以供我釋放攻擊,一旦我降臨,你必然會被那個隐藏的家夥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