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田雅美立刻矢口否認,然而看起來業務熟練的她,下一秒卻将手裏的文件放到桌子的咖啡杯上,文件撒了一地。
“啊!非常抱歉!”廣田雅美慌張地拾起文件。
兔川冷眼旁觀,會客廳的氣氛變得十分寂靜。
廣田雅美把文件一張一張重新理順,就好像把她那顆慌張的心也一起理順了。
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
廣田雅美放下手中的文件,微微一笑,摘掉遮擋真容的大鏡片眼鏡,用她那雙透徹如藍寶石的眼睛注視着眼前的少年。
兔川聽到廣田雅美用懷念的語氣說:“因爲兔川先生和他很像……”
“他?”男的?
“嗯,是我小時候……喜歡的一個大哥哥。”廣田雅美的語氣懷念又有着淡淡的悲傷。
“那他現在在哪?”兔川大緻已經猜到了。
“他已經不在了,在十八年前……”的那場噩夢。
廣田雅美雙眼波光粼粼,淚珠滾滾流下。
“抱歉,我去趟洗手間。”
“請便。”
兔川看着廣田雅美淚奔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對,年齡對不上,至少和貝爾摩德的年齡對不上。
十八年前,宮野明美才六歲,一個被六歲小朋友叫做大哥哥的人能有多大?
也就十幾歲,最多不超過二十歲。
一個不到20歲就死了的年輕人,能讓貝爾摩德念念不忘,那得是啥關系?
而且宮野明美口中的那個人十八年前就去世,兔川今年才十六歲,中間差了兩年,也不可能父子關系。
兔川看着茶杯裏自己的倒影,戳戳自己的臉頰。
果然這就是一張大衆臉吧!
他很明顯長得就和工藤新一,黑羽快鬥,白馬探,還有服部平次一模一樣啊!
很好,這就是真相!
廣田雅美,是宮野明美一路跑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捧起一捧冷水拍在臉上。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發生的事,前一天還陪她玩耍,偷偷給她糖吃的大哥哥,自己在那個黑暗的組織裏看到的唯一的陽光,在第二天會變成……
『創哥……哥……』
『明美!不要過來!』
『艾蓮娜博士,我早就說過,這裏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媽媽……那是什麽……是……』
『明美,不要過來,永遠不要再到這裏來……』
從那天起,好像所有愛着她的人都離她而去。
爸爸媽媽還有……大君,現在的她隻有志保。
廣田雅美擦幹臉頰,重新化妝,戴上眼鏡,又變回一名普通而幹練的銀行職員。
爲了志保,爲了讓志保離開那個惡魔般的組織,她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走回到會議室門前,廣田雅美停住敲門的手。
組織馬上就要開始展開行動,裏面的這位小朋友和那個人長得那麽像,會不會……
廣田雅美搖搖頭,她真是關心則亂,這個世界上除了她,還有誰能記得那麽一個微不足道的人。
廣田雅美敲敲門,推門而入。
她就聽到那個小朋友問:“廣田雅美小姐,你會做飯嗎?”
“???”廣田雅美被問得一頭霧水,“會的……”
“廣田小姐知道二重身嗎?”
“???”
這孩子話題跳得真快,這難道就是代溝。
“那是什麽?”
“所謂二重身是和本人無論從容貌還是記憶均一模一樣的,這個世界另一個自己。二重身會破壞本體的生活,奪走他們最重要的東西,甚至最終殺掉本體。”
廣田雅美一臉茫然,爲數不多的醫學知識告訴她,這說的是精神分裂症吧?
兔川一眼看穿廣田雅美的想法,搖頭道:“不不不,不是精神分裂症,醫學上稱其爲自視性幻覺,然而最初提出二重身概念的是文學。”
18世紀德國浪漫主義文學先驅讓·保羅在小說《齊本克斯》中第一次使用了二重身這個概念。
愛倫·坡的《威廉·威爾遜》、王爾德的《道連·格雷的畫像》都有二重身概念的變形出現。
就連森鷗外,谷崎潤一郎和芥川龍之介都曾描寫過這個概念,甚至有傳言,芥川龍之介在死前曾見過自己的二重身。
“不過我想說的既不是醫學,也不是文學,而是都市傳說。傳說中如果誰能看到自己的二重身,那麽不久死亡也便會到訪。”
兔川背上背包,拄着手杖,路過廣田雅美的身邊。
“所以,要小心哦,廣田小姐。”
兔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生死由命,就是不知道基于文學誕生的怪異,能否抵擋住柯學光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