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嗙！嗙！嗙！”
方羽掄起手中的鋤頭，繼續鑿着身前的地闆。
土層極其堅硬，鋤頭砸在地闆上，反震傳遞到手臂乃至于身軀，痛苦不堪。
方羽能夠感覺到，自身目前所占據的這副身軀……已處于相當疲憊且虛弱的狀态。
即便是簡單的鑿擊動作，都無法一下子做太多，更使不上多大的力氣。
“這副身體已到極限了，經脈中運轉的仙力相當紊亂，這裏的人……其實大部分都處于極限狀态了，地面散發出來的灼熱，有可能會把肉身都給滲透，那樣必死無疑……”
方羽奮力地鑿着地闆，收效甚微。
而那兩名監工，此刻已在他的頭頂上方緩緩掠過。
兩名監工的視線掃過下方勞作的每一個人，眼神中帶着冷冽。
“噗！”
這時，方羽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轉過頭看去，是老郭頭倒下了！
他躺倒在地，身軀微微抽搐。
“老郭頭！”
隆哥臉色立即變了，想要上前。
“不要動！”
前方的阿良小聲喝止。
老郭頭躺在地上，皮膚表層泛着異常的紅色，還散發出陣陣白氣。
他體内的仙力正在不受控制的外洩！
這是經脈崩裂的迹象！
方羽眼神一凜，想要走上前去。
“不要動……不要動，小兄弟……”隆哥在旁邊小聲說道。
方羽轉頭看向隆哥，發現隆哥眼睛已經紅了。
老郭頭的身旁，還有不少人。
看到這一幕，他們臉色都有變化，但沒人敢上前。
而上空的兩名監工，也停了下來，沒再繼續往前。
“兩位大尊……他，他還有氣息，隻是長期勞動，身體無法承受強度，隻要稍微休息，就能繼續……”隆哥仰頭看向上空，對兩名監工說道。
兩位監工面無表情。
老郭頭喉嚨裏發出一陣痛苦且嘶啞的聲音，身軀抽搐得越來越明顯。
“兩位大尊，請你們給他一次機會，他年紀大了，身上還有傷勢，希望……”
隆哥跪在地上，聲音有些顫抖。
“你幹什麽？站起來，繼續做你該做的事情！”
一名監工瞥了隆哥一眼，寒聲道。
聽到這話，旁邊幾個想要上前攙扶老郭頭的人臉色都變了，隻能低下頭。
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忍看向老郭頭。
隆哥也站起身來，重新握住手中的鋤頭。
“老弱病殘……毫無用處。”
空中的監工對着躺倒在地的老郭頭伸出一指。
“嗡！”
指尖光芒泛起。
還在發出痛哼聲的老者，身軀猛地一震。
方羽咬着牙，就要動身上前。
但是，一隻手死死将他拽住，不讓他上前。
是隆哥的手。
他低着頭，沒有看向方羽，但也沒有松開手。
方羽看向老郭頭。
隻見這位老人雙目圓睜，七竅流血……已經不再動彈。
半空中，兩名監工神色還是那般冷漠。
看到這一幕，周圍人眼睛都紅了。
但是，他們不敢發出聲音，隻是低下頭，握着工具的雙手……抓得更緊。
方羽胸中的戾氣幾乎被引爆，眼中迸發出陣陣殺意。
可是，他知道，現在的他……代入的隻是當時在場的一名修士的視角。
他所看到的……是已經發生過的曆史！
他并不存在于這個時代，他什麽都做不了，也改變不了！
“不想跟他一樣的下場，就給我好好幹！”
說完這句話，那名監工又擡起手。
“呼！”
一陣火焰将老郭頭的身軀點燃。
“滋啦啦……”
焚燒的聲音傳出。
周圍的每一個人都低着頭，聽着這陣鑽心的聲音。
直到火焰消散，老郭頭也化作了一灘灰燼。
這位曾經征戰沙場的人族老兵，就這麽死了。
隆哥低着頭，眼淚滴落在自己發紅的手背上，手中的動作卻不敢停下，仍在奮力地鑿地。
而先前還與老郭頭争辯的阿良，此刻也低着頭，看不清楚面容。
周圍除了鑿地的聲響以外，就是一片寂靜。
在這個時代，身爲人族就是原罪。
任何族群勢力都能騎在人族修士的頭上，誰敢反抗，誰就得死。
無路可逃，無處可躲。
對于人族修士而言，長夜無限，黑暗遮擋了一切。
連一點光芒都無法看到。
就連最基本的生存，都無比艱難。
“嗖嗖嗖……”
兩名監工很快離開了這片區域。
然而，壓抑的氣氛卻并未發生改變。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停下手中的動作。
過了一段時間。
“啪嗒！”
前方的阿良，手中的鋤頭掉落在地上。
衆人看了過去。
阿良蹲在地上，雙手捂臉，發出一陣痛苦的嗚咽聲。
“堅持不下去了……怎麽辦啊？要怎麽辦……”阿良那黝黑又發紅的雙手都在發抖，整個人幾乎跪伏在地面上，哭聲凄厲。
老郭頭的死，擊潰了他所有的樂觀。
先前還在說着要有良好心态的他，終于還是崩潰了。
周圍的人聽到這陣壓抑的哭聲，有的神色木然，有的則是紅着眼睛。
但誰也沒有上前勸慰。
連自己都勸慰不了，如何去勸慰他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老郭頭的死，讓這片區域的人更加沉默。
每個人仿佛都麻木了，甚至連勞累都感知不到，隻是在機械般地掄動手中的工具。
“轟轟轟……”
不知道過去多久，突然傳來陣陣轟鳴聲，打破了這片礦區的死寂！
衆人擡起頭，看向轟鳴聲來源的方向。
在這片礦區，是不應該也不會出現這種轟鳴聲的！
發生了什麽！？
這時，在遠處似乎傳回來了什麽消息，引發陣陣雀躍的聲音。
阿良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鋤頭，跑向了前方。
過了沒多久，他又跑了回來。
“來了！姬大人……是，是姬大人他們來解救我們了！姬大人……真的來了！”
阿良紅着眼睛，激動到無以複加，高聲喊道。
聽聞此言，方羽内心一震。
姬天明來了！？
“嗖嗖嗖……”
又過了一會兒，可以看到空中傳來陣陣呼嘯聲。
一大批身披戰甲的修士從遠空飛來！
他們的氣息極強，身上散發出陣陣肅殺之意！
但是，這股殺意卻不針對地面的諸多人族！
“諸位同族，我是天明軍第七團副統領，陳賢。”
這時，這群修士當中爲首的一名男修在空中停下，身上泛起陣陣璀璨的光芒。
他的聲音傳遍整個礦區，傳入在場每一人的耳中！
天明軍……
這就是姬天明所組建的軍團！
在當下的仙界，赫赫有名，已經擊潰了很多族群勢力！
在這個黑暗的時代，天明軍是人族唯一的希望！
“奴役諸位的尚元仙門已經被我軍擊潰，因此……諸位從今日起便能重獲自由！”陳賢那充滿威嚴的聲音再度傳開。
在短暫的靜默後，整片礦區傳來一陣陣喜悅的歡呼聲！
“姬大人真的來救我們了！”
“我們終于能夠離開這裏！終于……”
“感謝天明軍，感謝姬大人……”
不少人跪下，朝着上空的陳賢以及諸多部下磕頭緻謝。
“不僅是諸位，我們天明軍目前仍在壯大，仍在仙界各地，盡可能解救更多的同族……人族，絕不爲奴！也不會就此滅亡！”
陳賢的聲音如同洪鍾，讓在場的人群都感到鼓舞！
“老郭頭……姬大人真的來了，如你所願……”隆哥眼中閃爍着淚光，看向老郭頭原來的位置。
隻是，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方羽看着上空的陳賢，感受着周圍的喜悅，心情卻更加沉重。
因爲他很清楚，這不是最終的結局。
人族衰敗的命運，并未就此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