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狂奔八十萬裏。
安城的高樓大廈,映入視線,此刻,墨綠悍馬,還處在郊區。
天,蒙蒙亮。
兩旁皆是郊區村子。
炊煙袅袅。
人間氣息,拔于青天。
已經有幾戶人家,開始生火做飯了,雖然柯鴻迹已經開足馬力,但還是用了兩個小時,才抵達了安城。
經過一夜。
蘇軒轅内心火焰,依然沒有絲毫熄滅,腦海中,回蕩的畫面,依稀是老班長臨死前的場景。
憶往昔。
華夏大地。
曾有過一段内憂外患,備受敵國欺辱的艱難時刻。
戰火連天。
民不聊生。
到處都充斥着血與淚的曆史。
漢都男兒,是那段時期,對抗外敵的中堅力量。
爲國抛頭顱,灑熱血。
無愧那四個字。
頂天立地!
老班長曾不止一次,喝着酒,露出身上幾道足以要了性命的傷痕
無比自豪的拍着胸口說:
“小子看看,你小子生的細皮嫩肉,以後要跟老子多學學知道嗎?”
“上了戰場,别慫,子彈傷到,就當被蚊子咬了,算不上什麽大事,軍人,就得身上有幾塊被子彈打中過的傷痕,要不然還能叫軍人嗎?!”
那個頂天立地……
曾滾過雷場,曾在槍林彈雨中,抱着炸藥包,炸過碉堡的男人。
他流過血。
傷過骨。
九死一生過。
卻從未後悔參軍保家衛國。
那個大大咧咧,皮膚黝黑,隻上過幾天私塾的男人。
他邋遢。
他粗魯。
有時還愛貪小便宜。
卻比朝野六部,那些頭戴紅頂,養尊處優,高高在上,滿口仁義道德的一品大員,更要深明大義,大是大非記于心中。
真正做到了言行合一。
生爲男兒。
當爲萬世開太平!
那個曾立過三次一等戰功,本該有機會榮升軍銜的糙漢子。
卻笑着拒絕:
“俺就是一個沒讀過幾天書的粗人,大字不識幾個,怎麽能當将軍呢,還是把機會,留給有文化的後輩吧。”
結局。
本該榮歸故裏。
安享後半生。
過清閑日子。
爲何最後,會是如此備受屈辱的死去?
“這……不公平啊。”
蘇軒轅眸光沉郁,歎了一聲。
軍人保家衛國。
受盡嚴寒酷暑。
爲這黎民百姓。
遮風擋雨。
奉獻一生。
最後,卻讓被保護的人,狠狠踩在腳下,無情羞辱緻死。
開車的柯鴻迹,也沉默了。
墨綠悍馬。
就在緩緩駛入安城的時候。
柯鴻迹手機,收到信息。
他看了看。
開口道:
“帝主,已經調查清楚了,安城這幫權貴,要在今天晚上七點,爲董元越慶賀生日,地點就在安城莊園。”
話完。
柯鴻迹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繼續說。”
蘇軒轅淡淡道。
“另外就是,今天好像也是梁三喜老班長的忌日,墳墓就安葬在,安城郊區的亂葬崗。”
蘇軒轅眸光幽幽。
什麽話也沒說。
柯鴻迹故意放慢速度,等着蘇軒轅的回應。
過了許久。
車内,才傳出淡淡聲音。
“先去看看。”
柯鴻迹随即調轉車頭。
駛向郊區亂葬崗。
所謂亂葬崗,安葬的皆是一幫無依無靠,沒有父母親人在世的。
老班長梁三喜。
自幼便是孤兒。
靠着吃百家飯長大的,成年之後,便去參了軍,一當就是幾十年。
期間。
戰部後勤部,也有給老班長介紹過人,但全都被老班長一一婉拒了。
用老班長的話說。
便是:
“俺身無分文,除了這身軍裝,要什麽沒什麽,就不去耽誤人家姑娘了。”
郊區亂葬崗。
很快就到了。
除了一個标志牌。
這裏雜草叢生。
陰氣沉沉。
還有老鴉不時傳來的呱呱聲。
凄涼無比。
所有的墳,更是連墓碑都沒有。
蘇軒轅心情沉重。
走到老班長的墳墓前。
卻發現,墓前,竟有幾個空酒瓶罐子,似乎之前有人來過這裏祭拜過。
蘇軒轅淡淡道:
“待會,叫人去查查,之前誰來過這裏。”
柯鴻迹點頭。
老班長的墳,還是當年幾個一同前去東武公司應聘的中年漢子,心有不忍,收的屍,最後按照僅有的地址。
運到安城埋葬。
也算落葉歸根。
“酒。”
蘇軒轅揮揮手。
柯鴻迹連忙跑回墨綠悍馬,打開後備箱,拿來兩瓶禁宮禦酒。
“帝主,真的要……已經是最後兩瓶了。”
禁宮禦酒何其尊貴。
能夠釀出此酒,醇香的老師傅,早已去世。
“倒滿。”
蘇軒轅靜靜看着僅用黃土,堆成的墳墓,依舊那般言簡意赅。
生前立過三枚一等戰功,于軍人而言,何其光榮?
那是英雄!
本該享有将軍級别的烈士陵墓。
供世人瞻仰!
如今死後。
卻僅有一堆黃土作伴。
何其悲涼……
區區兩瓶禁宮禦酒,即使再珍貴,又豈能告慰其在天英靈?
柯鴻迹隻好倒滿酒。
“臭小子,你這新兵蛋子第一次打槍,打的不錯啊,看來真是塊當兵的料。”
“來,賞你小子一口酒喝,你小子還别不樂意,老子的酒,一般人還不給呢,給你酒喝,還說辣?”
“辣就對了,不喝拉倒,老子還不給了呢!”
“嘿,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又偷我酒喝了,還說不是,除了你小子,誰敢偷老子的酒喝!”
蘇軒轅拿起瓶酒。
緩緩倒下。
鐵馬悠悠。
峥嵘不朽。
迎着沙兒,迎着風,迎着熱血,迎着茫茫衆生的期盼。
護我華夏山河百萬裏。
有人的魂,仿佛回來了。
耳邊聽到了當年……
他初入軍營,老班長第一次教他打槍的那段歲月。
“喝吧喝吧,老家夥,我知道,你累了,該歇歇了,這會再沒人跟你搶酒喝了。”
蘇軒轅眸光低沉。
輕聲道:
“老家夥,你慢點,不夠啊,我叫人每天給你送一瓶。”
柯鴻迹雙眼泛紅。
将頭轉到一邊。
再也看不下去了。
一位奉獻半輩子時間。
槍林彈火,都走了過去,立過三次一等戰功老士官。
死後好幾年。
竟隻能埋在亂葬崗……
而所謂的東武盟八代長老的關門弟子,卻是身份顯貴,走到哪,都如衆星捧月般,被人當祖宗般讨好。
這世道……
确實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