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是我們别無選擇。”
站在沙丘上的塔吉瑪和副手交談道。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這片死亡之海的中心區域。
地勢低，風沙迷眼，是這裏的特征。
“告訴所有人，一定要跟緊彼此......否則一旦迷失方向，就會困死在這裏。”
......
此時距離一行人啓程，已經過去了數個月......
才僅僅進入了沙漠的中心地帶。
食物充足的同時，反倒是水不太夠了......
必須一鼓作氣突破這片無人區。
“想不到......這裏竟然是一片古遺迹......”
“是啊，誰能想到呢？或許曾經這裏也是一座繁榮的城市......”
稍微懂點地理知識的都清楚，穆查沙爾大沙漠可是全大陸的中心，如果這裏有一座城市，那一定會成爲大陸交通樞紐，四通八達。
可是這裏是沙漠，雖然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形成的，但對于沙漠民來說，這片沙海千年萬年地就在那裏，從來沒有變過，就如同日月升墜，夜空星辰，亘古不變。
“等等......那是什麽？”
“人？”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遠處的風沙中，站着幾個人影。
“是蜃境吧......”
“不，不是蜃境，蜃境可不會動......”
“離那裏遠點。”
塔吉瑪意圖遠離那些人影，可那些人影卻發現了一行人，紛紛向這邊靠近。
人影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包圍了所有人。
“加快速度！那邊有缺口！”
感覺到不對勁的塔吉瑪立刻下令所有人加速通過，那些人影非常不對勁，直覺告訴他是這樣的。
“不行啊，塔吉瑪，東西太多了，還有傷員......”
“......将辎重丢棄，隻留下幹糧和所有的水......”
“可是，塔吉瑪，那些獵物是......”
“丢！不然一個都活不下來！”
塔吉瑪怒吼道。
無法，一行人隻好将那些用生命換來的獵物，以及從部落帶來的遺産像扔垃圾一樣扔在那裏，在被人影包圍前，沖出了那片區域。
在離開前，殿後的塔吉瑪向後瞥了一眼，恰好看見其中一個人影的真容——
一個完全由沙子構成的人，不......準确來說是由沙子填充而得的一個“人”......幹裂的臉龐，幾片殘缺不全的皮粘在上面，從沙子中隐隐露出幾根早已腐朽的肋骨......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饒是塔吉瑪這樣見慣了死物的戰士，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這根本不是應當存在于世間的東西......是某種亵渎的存在......
......
“完了......什麽都沒了......塔吉瑪，我們到底該怎麽辦......”
幹糧和水隻夠兩天的量......而他們現在還在沙漠中心......
這裏也并非如預想中那樣資源富裕些......甚至連魔物都沒有......
“......相信我......我們一定能走出去......”
塔吉瑪看向了那些不再背負辎重的馱獸和沙駱駝。
......
幹糧實際上比預想中消耗更慢些......
因爲隊伍中早有三分之一的男人死于之前的捕獵。
剩下的人省吃儉用，足足撐了四天。
第五天，塔吉瑪下令殺死速度慢的馱獸，作爲食物。
第七天開始，無比珍貴的沙駱駝也被一頭接一頭殺死，用以補充水分......
第十二天，傷員因爲失去了身下的承載物，開始在痛苦中死亡。
......
第十三天。
“孩子，吃吧......”
塔吉瑪親自将僅剩的駱駝肉遞到肯尼手裏。
“塔吉瑪，你們呢？”
“我們自有辦法......重要的是你要吃飽......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們就要走出去了......”
但事實已經擺在面前，沒有了馱獸和駱駝，他們憑一雙腳已經很難走出沙漠了......
而且......
憑借他們現在的戰鬥力，已經不能像之前一樣獵殺魔物了......
沒錯，雖然走到了有獵物的地區，卻已經沒有能力捕獵了......
唯一能夠捕獵的塔吉瑪，能帶回多少食物呢？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他們都倒在了半路上，走着走着就栽在了沙地裏，然後順着沙丘滾了下去。
每當這個時候，塔吉瑪就會下令将這些屍體就地埋葬。
雖然沒親眼見過，肯尼也能想象出那種情景。
......
第十五天。
“孩子......吃吧......”
這一天，塔吉瑪将烤熟的肉遞到肯尼手裏。
“塔吉瑪，肉不是已經......”
“别問了，吃吧......”
塔吉瑪并不想回答肯尼的問題，轉身便走。
......
之後的第十六天、十七天......
一直到第二十天，每天塔吉瑪都會給肯尼送來烤熟的肉，送完就走，絕無二話。
肯尼也早已猜到了一些......
但是他什麽都沒說，他明白有些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要說破比較好，至少這樣還能欺騙自己，心裏不會那麽難受......
......
第三十天......
肯尼感覺到頭暈眼花，精神經常出現呆滞......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塔吉瑪倒下了。
即便是他這樣的職業者，部落裏最強的戰士......都沒能頂住......
肯尼用死去的族人的衣物系在一起，将奄奄一息的塔吉瑪放在其中，拖着他在沙丘上艱難前行......
之所以這樣做，也是因爲一行人中，活到現在的也隻有他們兩個了......
“孩子......别費力氣了......自己走吧......”
“......”
肯尼沒有說話......因爲他也已經沒什麽力氣說話了。
“其實...你都...知道了吧......”
“虧你...能撐得...住...這麽久......不說......”
“這是我們......秘密商議的......結果......”
“無論如何...要讓你......多活一段時間......”
“......夠了......”
“看來.....我還是沒...賭對......”
“還...還記得...我說的那些...嗎？”
“夠了！你别說了......”
肯尼撂下手中衣服，積攢了許久的壓力一股腦傾瀉了出來。
不過塔吉瑪毫不在意，仍舊自顧自說着，伸出手，用最後一點力氣朝向滿天星鬥握去。
“......不是‘替’...是......背負......”
話說一半，塔吉瑪的聲音歸于沉寂，幹裂的手垂下......
肯尼跪在沙地上，沙啞地嘶嚎着......眼裏卻擠不出半點淚水。
......
第三十一天。
法珈王國的邊境小村莊霍薩特。
黎明照耀之下，村外走來了一個皮包骨頭的少年。
他衣衫破爛，上面沾滿了幹涸的血迹，臉上也滿是沙子與血混合留下的污漬。
對于霍薩特村民來說，今天的太陽不過是照常升起。
而對于某個孩子來說。
那卻是一個“無人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