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經跑不動了,一艘船斷了桅杆,一艘船被炸了尾舵,一艘船被炸破了船身,船上的精兵和水手混亂一片,第二輪炮彈又來了。
落入水中的幸存者忍着湖水刺骨的冰冷想要遊向岸邊時,卻絕望地發現岸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排身影。
赫溫克神射手們拉開了大弓,箭镞在陽光下閃着冰冷的寒光,已經在等候他們了。
山谷中,正在保持勻速行軍的紮音猛地擡頭,滿臉震驚與錯愕。
爆炸聲,從前方谷口傳來的,是湖邊……不好!他們有火炮,爲什麽他們有火炮?!
他臉色一變,厲喝道:“傳令,全速前行,快!”
斥候所探有誤,赫溫克人是有防備的,如果不是現在時機不對,他恨不得現在就下令将幾名斥候斬殺當場了。
他是草原上最善戰的勇士之一,對于危險有着格外敏銳的嗅覺,大軍穿行幽谷乃是大忌,可錫那錯的地形特殊,除了跨湖而至,就隻能走這條鬼王谷了。
沒有埋伏一切好說,但若是有埋伏,山谷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好在千人隊的最前端距離谷口已經不遠,都能看見谷外平坦蔥綠的草地了,隻要現在沖出去還來得及。
有防備又如何,他們不過區區五百人,足夠了!
千人隊的速度瞬間提起,向谷外沖刺,紮音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後隊中有人驚呼:“峭壁上有人!”
紮音一驚,谷中兩側山壁如刀削斧鑿一般,光滑如鏡,怎麽可能有埋伏?
他疾行中倉促回頭看去,頓時愣住。
隻見身後的峭壁之上有個人正從峰頂快速垂落,腰間系着繩索,手中拿着一支燃燒着的火把。
如果紮音的目力更好些,或許能看到高高的峭壁上不知什麽時候打出了一排數十個孔洞,呈橫向排列,洞口處伸出一根根引線,被撚成了長長一條。
那人的身形戛然而止,似是早已經過計算一般,正好懸停在孔洞邊,火把湊上,火星閃動,接着就見他擡手解開繩索。
然而預想中的高空墜落沒有發生,他的身體竟是往另一側飛了過去,隻因他的腰間系着兩條繩索,一條垂直而下,一條卻是從十幾丈外的另一側拉了過來。
解開垂直的那條,身體自然就被另一條帶走了。
那人在飛走之時還對着下方熱情地揮了揮手,像是在送别即将遠行的老友。
一個親切的問候從高空遠遠傳來:“孫子們,一路走好!”
紮音倏地渾身汗毛倒豎,驚慌急呼:“快走,快……”
話音未落,高空中忽然猛地爆發出一連串緊密而清脆的炸響。
砰砰砰……
一疊連聲,像是沒有間隔一般,那光滑堅實的峭壁上方出現了一團團璀璨的火光,緊接着便是碎石飛濺,煙塵彌漫。
峭壁下方确實光滑入境,但是臨近山巅那一段在常年的風雪侵蝕下終究還是有裂痕的,那些孔洞便是選在這一段脆弱松散之處。
于是在這番高密度爆炸之後,峭壁震裂,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石崩落下來。
人的慘叫,馬的悲鳴,混雜在巨石碰撞聲中,顯得那麽渺小,那麽的微不足道。
須臾間,谷中已經被亂石堆起封堵了近百米,千人隊殿後的兩百人避無可避,被劈頭蓋臉地掩埋了起來。
前方奔馳的戰馬也驚了。
原本保持着的隊形一下子東碰西撞,有的戰馬慌亂中撞在了一起,馬上騎士被掀翻在地,被身後趕上的馬蹄踩得骨斷筋折。
紮音呆住,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隐居于大月氏腹地的赫溫克族,居然會有炸藥,且連這麽堅硬的山石都能炸裂,這種炸藥連相父都沒有,怎麽可能?
短暫的震驚後紮音回過了神來,被活埋的兩百人讓他心裏在滴血,更讓他恐慌驚懼,但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要趕緊出谷。
他再次揮鞭,不顧一切向前沖去,谷口外的陽光已經在向他招手,快了,就快逃脫這條可怕的山谷了。
忽然,他看到谷口外出現了一道身影,玲珑曼妙,似乎正是那個赫溫克族的新族長。
戚白荟又出現在了敵人面前。
不錯,她今天不用出手,需要做的就隻是一個吉祥物,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果然,這麽直白的蔑視讓紮音怒了。
既然你送上門來,那就不客氣了!
“殺!”
然而咆哮聲才剛響起,紮音發現眼前一花,一座長丈餘寬五尺的龐然大物被橫着推了出來,攔在了那個女人面前。
“那又是什麽鬼東西?”
紮音快要抓狂了,赫溫克人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是還沒完,又是一座相同的東西出現,一座一座再一座。
總共五座,呈一字排開,穩穩地停在谷口外約二十步遠的地方,每一座旁邊都各有三人侍立,在他們中間站着一個眉清目秀俊朗潇灑的年輕道士。
而這時,第一批騎兵正好沖到谷口,隻要再往前飛躍出一步就可以……
道士高喝一聲:“預備備……放!”
于是墜在後方的紮音親眼見到了從未在平原地形上見過的一幕,同時他也終于知道那是什麽鬼東西了。
床弩,那東西竟然是床弩,通常在守城時才會用到的巨型器械,卻莫名其妙出現在了這裏。
雖然眼前的這東西比常見的床弩小了不少,可是直覺告訴他,這種小型床弩也很強。
沉悶而可怕的弓弦聲響起,一支支嬰兒胳膊粗細的巨大弩箭帶着強勁的破空聲,向着谷口射去。
每座床弩能同時發射六枝箭,五座齊發共三十支,狹窄的谷口被密集的攻勢完全覆蓋。
噗噗連聲中,血肉飛濺,鋒利的箭頭攜着強大的沖擊力,将紮音原本引以爲傲的精鐵甲輕易破開,無論是人還是馬。
一支箭并不止射殺一人,而是在穿透前一人之後又繼續沖刺,于是慘叫聲從前到後,接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