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也就是彭朗看了看天色答道,“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半個多月就能通了。”
自從上次遇襲之後,他們就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來自于西邊了。
是大月氏皇庭還是其他某個部落,他們不知道,但是赫溫克族雖然素來低調淡然,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赫溫克族所在的地方處于拉穆湖東南角,從西而來有條昂克勒河彙入湖中,也就是說敵人若是來犯,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拉穆湖南端的陸路,很難判斷。
現在還是三月底,湖水還未化凍,南端的山路也依然處于冰封狀态。
彭朗說的鬼王谷便是北山之中的一段主路,寬闊平坦,隻不過兩邊皆是高聳筆直的峭壁,且怪石嶙峋,如同傳說中的鬼蜮山林一般,故此得名。
每年到得四月中旬,山中冰雪融化,化爲雪水沿着山石流淌開,鬼王谷才能袒露在外,而通過鬼王谷之後便是一馬平川,隻要再前行十幾裏路就到達了錫那錯,也就是赫溫克族的栖息之地了。
彭朗身後站着個老妪,從來到這裏之後一直沉默着,直到現在才開口,頗爲擔心地問道:“小姐,今日已是三月二十七了,你說的會有東西送到,不會延遲吧?”
戚白荟望向南邊,翠綠與雪白駁雜的景色躍然于眼中。
“他說好的事,從未有過食言,不會延遲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連戚白荟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老妪微微躬身,一雙昏花老眼悄悄看了看戚白荟,不着痕迹地輕歎了一聲。
她知道小姐在等什麽,大武皇帝說好給她送物資來的,而且說好是四月之前。
可這裏是錫那錯,是在大月氏極北,從大武送東西過來沿途勢必要經過衆多部落。
大月氏與大武敵對,若是看到大武車隊,就算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低調平和的小部落,也不會有人能輕易放他們過來的。
那位大武皇帝莫非還有什麽神奇手段,能保車隊平安經過這兩千餘裏路麽?
她是赫溫克祭司,扶琅族長不在的這二十多年裏就是她帶領族中藏匿起來的孩子們東躲西.藏避開了追殺,最終風平浪靜之後又安全回到了這裏。
這些年裏她見慣了趁勢欺壓甚至是追殺他們的部落,見慣了各種醜陋的嘴臉。
曾經她去求以前有過交情的部落出手相助,等來的卻是翻臉甚至是出賣,所以她從不信什麽承諾,什麽道義。
大武?那已經不是簡單的異族了,那是和鞑靼有着兩百年血海深仇的宿敵。
雖然現在鞑靼忘了,赫溫克也隻是一群低調無用的守陵人,可是大武的皇帝,能靠得住麽?
戚白荟并沒有在意老妪的态度,依然看着那個方向,似乎下一刻她等待的車隊就會突然出現一般。
他的信已經送到了,相信東西也快要到了,那家夥雖然不正經,可是卻沒有騙過自己。
就在這時,遠處一頭龐然大物飛奔而來,是一頭公馴鹿,鹿背上坐着兩個孩子,看着也就七八歲的模樣,可他們騎在鹿背上的小小身形坐着極穩,在那般颠簸之下依然沒有被甩下。
“族長姐姐!族長姐姐!有人來啦,好多人,你快來看!”
戚白荟眼睛一亮,轉身往那邊走去,老妪和黑虎急忙跟上,在登上一片土坡後放眼望去,隻見一支長長的車隊遠遠而來,爲首的馬車上插着一面旗幟,旗上繡着一頭狀似飛撲的鷹,随着風的鼓動,那隻鷹也仿佛是活了一般。
老妪一怔,脫口而出道:“是烏孫部的旗?這……不是小姐等的人吧?”
戚白荟已經擡步走了過去,同時說道:“就是他。”
老妪茫然了一下,喃喃道:“真的是?怎麽可能?”
彭朗也跟了過去,經過她身邊時忍不住說道:“那順婆婆,别不信,真的。”
烏孫部又怎麽了?借一面旗用用而已,爲了能保證精鹽白糖絲綢等稀罕物的充足供應,他家的首領現在恨不得管姬尚韬叫幹爹呢。
車隊也似乎看到了戚白荟等一行人,明顯加快了速度,小半個時辰後來到了近前,車隊中一個穿着狼皮襖子的青年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眨眼間來到戚白荟面前。
老妪一驚,正要上前阻攔,卻見那青年居然跪倒在了戚白荟面前,一臉驚喜和興奮地喊道:“師父!”
戚白荟也明顯意外了一下,說道:“怎的是你來了?”
“趕巧了,我在西遼忙活完事後剛回京覆命,師弟……啊不是,陛下就問我來不來,那我肯定來啊,都大半年沒見過師父了。”
來的不是别人,正是戚白荟的徒弟,被林止陌騙上賊船之後東奔西走沒休息過的墨離。
戚白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道:“你越來越沒個道士的樣了。”
墨離嘿嘿一笑:“但我覺得如今這樣挺好。”
曾經在太平道中之時,他懶散随性,做什麽都沒有動力,可是自從跟了林止陌之後到處跑,反而讓他覺得無比充實。
爲反賊做事和爲天下人做事,自然是不一樣的。
戚白荟和他簡單叙舊一番後就看向了車隊,從表面上看這就是個尋常商隊,可實際上……
“我沒要這些個,怎的也送來了?”
村裏的空地上,戚白荟看着眼前一大堆家夥愕然。
床弩五架,火槍一百支,便攜式迫擊炮十門,另外還有鋼珠鉛彈炸藥,一包一包又一包,不計其數。
墨離原本笑嘻嘻的神情忽然收斂了起來,低聲說道:“陛下說了,對師父動心思的應該是甯嵩那厮,他老奸巨猾的,上次沒能占到便宜,這次肯定會不惜代價大舉進攻,準備充足一些的好。”
戚白荟點點頭,沒有再說,隻是心中鄙夷。
老奸巨猾麽?那不也被你打得抱頭鼠竄逃到了鎮海城?這世道論奸猾還有誰能比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