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佑依然笑嘻嘻的,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卻看向了簾後。
甯黛兮冷哼一聲:“怎麽,皇帝是要一意孤行?”
随着甯黛兮的這句話落下,朝堂上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壓抑,甯嵩、蔡佑,還有六部、都察院等官員,全都死死盯着林止陌。
空曠寬敞的太和殿中,仿佛被什麽東西禁锢了一般,連空氣都似乎漸漸黏稠,使人連呼吸都覺得有些不暢起來。
林止陌緩緩站起身,目光與甯嵩直接對撞,毫不退縮,強硬直視。
“朕手中的銀子,都是那幾個狗官貪來的,所以朕将用那些錢救濟災民,他們取之于民,朕還之于民,誰若是還要讓朕拿出來……”
嗆!
他抽出身邊徐大春腰間繡春刀,直指群臣,刀鋒冰寒,話語也冰寒。
“來朕面前說!”
安靜!整個大殿内一片安靜!
再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那把刀,看着林止陌。
就連甯嵩也愣了一下,他從沒想過皇帝竟然會有這麽強硬的一天,強硬到居然敢拿刀指着他。
片刻的死寂之後,甯黛兮先一步回過神來,在簾後怒道:“皇帝,這是朝會,是太和殿中,你持刀相向成何體統?”
林止陌猛地仰天大笑,瘋狂而又歇斯底裏:“哈哈哈!體統?朕隻知眼下城外有十幾萬災民,他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有今日沒明日,他們會不會在乎體統?還有那些仍在災區掙紮的百姓,在翹首以盼等待着朝廷的馳援,晚一天,都要不知道多死多少人,他們也會不會在乎體統?”
笑聲戛然而止,變成一個個铿锵有力的字符,“所以,現在朕也不管什麽狗屁體統,誰再想要這個錢,要麽你死,要麽……朕死!”
殺氣騰騰的目光掃視着大殿中每個人,眼到,手到,刀到!
刀尖那一點寒芒劃過半圈,指向每一個人,滿堂噤聲。
金台上的龍燭照在刀鋒上,将林止陌的表情襯托得十分猙獰,所有人在這一刻竟然都被震住了。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林止陌的臉上,那爲了天下蒼生敢不顧一切的威武和霸氣。
“咳!”
甯嵩到底心智老辣,幹咳一聲開口問道,“臣敢問陛下,要如何将那些銀子用于災民?”
林止陌看了他一眼,将刀還給徐大春收好,然後擡了擡手。
王青上前半步,拿出一卷黃絹,展開後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感念蒼生悲苦,多受災害,特此另設一部,掌天下赈濟,募四海善款,救百姓于危急,此部名爲大武慈善總會,不入内閣所轄……”
隻是開了個頭,百官就無不震驚,竊竊私語起來。
另設一部,專爲了赈災用?慈善總會?
這樣的名頭他們從所未聞,甚至史書上都沒有見過。
而聽到說不歸内閣管轄,竊竊私語瞬間變成了嘩然。
“陛下,臣反對!”
“臣亦反對!”
“破太祖先例另設一部已是駭人聽聞,不入内閣更是匪夷所思,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三思!”
亂哄哄的瞬間又是一大群官員站了出來。
王青沒理他們,提高音量接着念道:“慈善總會将設主席一人,由太後出任,總管天下慈善諸事……”
嘎?!
喧鬧忽然消失,轉折來得太快,他們有點反應不過來。
主席是什麽意思他們不太清楚,但是太後?總管天下慈善?
皇帝說不把錢還給戶部,要做慈善,結果還是讓太後來管?
王青收回聖旨退了回來,垂手而立。
林止陌微微側身,看着簾子後,問道:“不知母後可否願意任這大武慈善總會的首任主席?”
甯黛兮被他這一出搞得亢奮了起來。
沒記錯的話,殺了那麽多人之後,皇帝已經有兩千萬兩銀子了,剛才他說還要募四海善款,那就是更多的錢。
都歸自己管?那還有什麽不答應的。
但該端着還是要端着的,她平靜地說道:“此乃天大善舉,哀家自然無不應之理。”
林止陌猜到了,點頭道:“好,具體操作細節等朕有空去懿月宮與母後細說。”
本來端得很穩的甯黛兮渾身一顫,來懿月宮聊?你現在說不行嗎?
但是她看了一眼簾子外那百官,許多人的眼中都是掩飾不住的熾熱和貪婪,她就懂了。
這是一個肥缺,如果在這裏說的話,肯定會有人跳出來争一個閑散位置。
“好,哀家等你。”
甯黛兮最後隻能咬着牙應下。
這一次的朝會在一聲高唱中結束了,每個人在走出殿外的時候都還是暈乎乎的。
林止陌很冷靜,也很平靜,就這麽回到了乾清宮。
自己的力量還很弱小,無法和滿朝臣子抗衡,有時候隻能隐忍。
作爲交換,他沒有繼續追問廬州府瘟疫一事,而甯嵩也沒再追讨抄沒的銀子,畢竟這首任慈善總會的主席,是他的女兒,當今太後,他已經滿意了。
但是林止陌真的會将這麽一份大權乖乖交給甯黛兮麽?
王青來報:“陛下,陳平求見。”
“讓他進來。”
林止陌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暫時停止了胡思亂想。
“臣,參見陛下。”
“查到什麽了?”
林止陌開門見山,他想知道,工部軍器局到底發生了什麽。
因爲今天的朝會上,工部尚書劉唐什麽都沒有說,在看自己的時候也是一臉坦然。
可越是這樣,就越有問題。
果然,陳平搖頭:“賬目上什麽都沒查出來,軍器局近幾年的賬都未曾少過東西。”
沒有任何事情?
林止陌是不信的,沒事的話劉鷗爲什麽會自殺?
但陳平又接着說道:“不過臣在劉鷗家中找到了一件東西。”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展開後是一幅山水畫,畫中是一峰奇石,雲霧缭繞清泉汩汩,筆鋒輕靈,構圖精巧,以林止陌的眼光來看,稱得上是一幅佳作了。
不過陳平帶回一幅畫,讓他有些疑惑:“什麽意思?”
“此畫名爲白眉老人所作,但……這白眉老人,便是先帝的四皇弟,甯王姬宏亘。”
林止陌猛的擡頭:“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