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蕭何這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哪還有錢财支付酒資,一時露出一番窘态。
少年看着他,頗有些無奈,卻将手伸入懷中取出一個錢袋仍在桌子上,說道:「看來要我小乞丐買單了。」
蕭何在東部大陸的時候,不管是在江南經商,還是後來在逆寒福地的産業,都足以讓他富有四海,何時有過今日境遇,尴尬道:「來日定當準備上好酒菜,報答兄台。」
那少年倒也并不在乎錢财,與蕭何一邊喝酒一邊高談闊論,談的都是些南部大陸的事情,其中一部分情況,蕭何早在他結拜大哥獨孤渾天那裏了解個大概,不過依舊也了解到一些新鮮的内容。尤其蕭何問起那四人提到的扶搖城的情況,少年告訴他扶搖城距此處很遠,縱然有千裏良駒不停趕路,也要三天三夜才能抵達。
而蕭何提起,各方人馬去扶搖城,是爲參加獨孤一族大家長的上任典禮。蕭何知道,少年口中說的大家長一定就是獨孤渾天,這讓初來南部大陸的他一下子有了方向。
少年不剩酒力,與蕭何談了沒多久便面色紅潤,伏在桌子上小憩起來。蕭何也不管他,又自斟自飲了幾杯,才扶起少年,尋一處客棧住下。
少年在床上酣睡,蕭何靠着窗邊感受着冷冽的空氣,看着少年的側臉,他心中明白,此人一定也是哪家公子,說不定就來自九大家族之中,隻是不知因何事才喬裝打扮至此。不過,他并不關心此事,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到扶搖城,去和他日夜思念的人相見。
夜色深沉,蕭何也不再多想,也躺在少年身邊,沉沉睡去。
次日天明,蕭何早早醒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也将少年吵醒,看到兩人同塌而眠,一絲異樣的表情在少年臉上一閃而過。随即問道:「大哥,今日要去哪裏,當真要去扶搖城嗎?」
蕭何點頭道:「正是,兄弟你呢?若也是向南,可與我同行。」
少年搖頭道:「獨孤家族的大家長繼位,九大家族的人定然都會到場,我不要去湊那個熱鬧。」
「如此,你我兄弟就要在此别過了。」蕭何說道。
少年又從懷中取出些銀兩遞給蕭何,說道:「大哥将這些錢财帶在身上吧!此去扶搖城,起碼也要三四天的路程,沒有錢财傍身總歸諸多不便。」
蕭何擺手謝絕了少年的好意,他并沒有提起以自己的修爲,隻要不貪杯,倒是也沒有花錢的地方,何況此處沒有通天堡壘的天然限制,他禦劍而行,到扶搖城也用不了那麽多時日。
别了少年,蕭何徒步走到城外,四下無人,蕭何禦劍而起,一路向南而去,自進入通天堡壘這段時日,一直沒能禦劍飛行,都快忘了這般暢快的感覺,不由将速度催到極緻。很快,不遠處的陸地上,一座大都市便出現在蕭何眼前。蕭何心中一喜,按落身形徒步前往,紅樓畫閣,花光滿路,其中繁華之勝,蕭何在大陸東部見過的最大都城也不過如此而已,他信步在長街閑逛,手中搖曳着從敖林那裏搶來的折扇。
前方不遠處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扶搖城煙雨樓。
煙雨樓是扶搖城最大的酒樓,獨孤一家便是在此宴請九大家族,此刻,酒樓門前絡繹不絕,人聲喧嘩,卻已不招待旁人,整棟酒樓都已被獨孤一家包下,就連蕭何都被門口兩個小厮擋在外面,沒有獨孤家族的請帖,這幾日怕是不能在酒樓下榻了。
交涉之際,酒樓内有一風度翩翩的公子向蕭何走來。十分客氣的說道:「不知這位兄台是來自哪一家族的朋友,可有帶請帖前來。」
蕭何也十分客氣地回應道:「在下既無請帖,也不是九大家族中人,卻是渾
天大哥多年好友,今日特意到此拜會。」
「原來如此。還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蕭何。」
來人聞言,引着蕭何一路往酒店内走去,選一雅間讓蕭何稍事休息,出了門才吩咐旁人道:「你速去禀報大家長,是否認識一位名叫蕭何的少年。」
「三公子,此人來路不明,我方如此盛會,貿然引入,不會多生禍端吧?」那小厮問道。
被稱爲三公子的人答道:「我方才觀察一陣,此人面容和善,不像來鬧事之人,何況隻要不是妖族,又有哪一家會選在此時與我獨孤一家爲敵呢?你盡可去禀報無妨。」
「是!」小厮回應一句,轉身離開。
不多時,獨孤渾天便邁着闊步,匆匆趕來。道路兩旁,獨孤一族的人均對其跪拜行禮,獨孤渾天去全不在乎,隻口中一直喊着:「我兄弟在哪?我兄弟在哪?」
蕭何自然也聽到了獨孤渾天這渾厚的嗓音,起身推開房門,果然看到獨孤渾天身材魁梧的身影向自己走來,随即也快步迎上前去。
獨孤渾天看着蕭何,心中難掩激動之情,當年一别,再也未見,今日重逢,獨孤渾天眼含熱淚,雙唇顫抖,說道:「真的是你,兄弟,真的是你!」
「大哥。」蕭何與獨孤渾天重逢,心中也是激動。
獨孤渾天繼續說道:「那日一别,我心中一直傷懷,大哥一直以爲你已經……」
「我這不是好好的麽,不過那可真是一段難忘的經曆。」蕭何說道。
獨孤渾天依舊十分激動,看着蕭何,繼續追問道:「快告訴大哥,那日都發生什麽了,我記得在傳送的最後一刻,那十幾個高手同時自爆金丹,兄弟如何存活下來的?」
蕭何笑道:「後面的故事,恐怕要給你講上一天一夜了。」
獨孤渾天握着蕭何的手,說道:「不急,你我兄弟二人有的是時間,我這就差人将亦雪接來,回來之後,她一直郁郁寡歡,許久沒出來走動過了,若是她知道你還活着,定是比我還要欣喜,你就在此處等她!」
蕭何點頭說好,心中卻是十分動容,他對獨孤亦雪,何嘗不是日夜思念。
随即,獨孤渾天又轉身看着衆人說道:「你們聽好了,在我身邊的,是我們整個家族的大恩人!你們傳令下去,家族上下,一定要向待我一般待他!」
「是!」衆人齊聲道,随即跪拜下來,就連三公子都随衆人一起跪拜。
「大哥不必如此。」蕭何連忙說道。
獨孤渾天擡手阻攔蕭何繼續客氣,拉着他的手腕朝自己房間走去,他開始迫不及待的知道那日之後都發生了什麽,他想親耳聽一聽自己這位結拜兄弟爲了将自己送回南部大陸都經曆了怎樣的苦難。
獨孤渾天聽着蕭何講述自己與逆仙死中求生的一戰,以及之後種種經曆,一時入神,幾乎端着酒杯而忘記飲酒。每到生死時刻,心中便十分動容,他更想不到,自己的結拜弟弟也是通過他口中那條妖族無論如何也不敢進入的路來見自己的。他至今也無法忘記那次地獄般的旅程,家族所有高手全都殒命,才保得他們兄妹二人到達東部大陸。
聽到蕭何雲淡風輕的講述這些,獨孤渾天心中明白,經過這樣一番洗禮,蕭何的修爲定然更加出神入化,縱使今日練成獨孤劍法的自己,怕是也遠不及這個結拜弟弟了。
二人聊得正歡,吓人在門口輕叩木門,說道:「大家長,小姐來了。」
「快讓亦雪進來。」獨孤渾天開心地說道。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蕭何心中竟有一些緊張,他站起身,滿懷期待地盯着門口。門口淡淡的天光并不刺眼,蕭何眼前卻朦胧起來,好似逆着光一下
看穿許多歲月,看着光陰裹挾着相思向自己湧來,一想到馬上要見到獨孤亦雪,蕭何的心便砰砰跳個不住。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清香撲入蕭何的鼻子,獨孤亦雪的身影便駐足在門口,獨孤渾天本想開口說些什麽,見兩人相顧無言,于是差着下人一同離開,諾大的房間裏,隻剩下蕭何與獨孤亦雪,默默注視着對方。
蕭何看着眼前的獨孤亦雪,一襲白衣,花貌如昨,依舊是那樣的脫俗、清冷,隻是那雙注視着自己的眸子,多了幾分溫柔,看得他無比動容。
亦真亦幻,二人就這樣注視良久,蕭何才開口道:「亦雪,終于見到你了。」
回到南部大陸,本就淡雅的獨孤亦雪起居更加簡單,尤其那日眼看着蕭何重傷暈死,心中更是牽挂,從此這凡間的事,再也沒什麽能進入她的心裏,故而未曾相見的這些年,獨孤亦雪過得不悲不喜。
而蕭何,卻是過得大悲大喜,飽經憂患,未見到獨孤亦雪的時候,隻覺得心中思念與日俱增,不吐不快,如今重逢,蕭何卻語塞起來,二人索性不再說話,并肩坐在榻上,獨孤亦雪将頭輕輕靠在蕭何肩膀。
獨孤亦雪,何嘗不是有一肚子的心酸委屈想要告訴蕭何,回來之後,自己哥哥常常勸她放下,她卻堅信蕭何還活在人世,她清楚地、深切地感知到自己的思念有一個具體的方向,她一直相信會與蕭何重逢。如今看到蕭何,心中好生歡喜,卻是一點委屈也沒有了,所以她同蕭何,也未多言,隻是一直在他身旁坐着,心中十分心安。
二人相偎相依,一直到夜色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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