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鳴泉馬車便到了,芒風貴爲宗主,親自拉住缰繩,請蕭何上車,蕭何走到車邊的時候,芒風開口說道:“蕭何長老,我多問一句,此行是要往何處去?”
“南邊。”蕭何随口答道。
“南疆?!”芒風驚訝的說道。
蕭何含笑不語,芒風猶豫再三,似乎有話難以啓齒,糾結半天,還是開了口,說道:“蕭何長老,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長老可否應允?”
蕭何沒想到芒風也會有事求自己,更沒想到他這得會開口,還是回道:“何事?”
芒風繼續說道:“就在前不久,一直偏安一隅的南疆人忽然向流光福地發動攻擊,福地南方邊陲的宗門,幾乎已全部淪陷,福地内部,各宗門已開展聯合作戰,依舊有不敵之感,我鬥膽懇求您可以出手,終止這場戰鬥,否則等待流光福地的結果隻能是覆滅!”
芒風的話,讓蕭何大驚,但是他卻也相信,南疆人對流光福地虎視眈眈,在他誅滅北羅門的時候已初露端倪,卻不想他們行動的如此之快,在這麽短的時間,便已将多個宗門吞沒。
看到蕭何不說話,芒風心裏着急,繼續說道:“雖然你我之前有些隔閡,可是畢竟已經是陳年舊事,而且有仇有怨也都報了,這一頁也應該翻過去了,如今你已與當年大不相同,流光福地在你面前已經永無翻身之日,可是這片福地,畢竟是你的家鄉,如今大敵當前,七十二福地無一人出手相救,若是你也坐視不管,從此以後,在這片大陸,你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家?自己早就無家可歸了,雖然這樣想,蕭何卻沒有說出口,此時再看在自己面強裝不卑不亢的芒風,蕭何忽然也對此人升起了幾分敬佩,當然,蕭何也明白,這樣的強勢也隻是芒風的孤注一擲,若不如此,他又能又什麽别的辦法呢?于是,蕭何看着芒風,敬佩之餘,更多的便是憐憫了。
蕭何,他同情芒風,更同情這片自己生長的土地,他開口,平淡的說道:“主戰場此刻在哪?”
芒風答道:“南疆連續吞沒福地周邊的幾個宗門之後,福地已組成聯軍與之一戰,由我聯盟的長老親自帶隊,目前在南方邊緣僵持,南疆人藏身密林之中,我方不敢貿然進入,不過,這也隻是南疆的先頭部隊,援軍一道,他們便會再次發動進攻了。”
蕭何點了點頭,說道:“這一次,你們也算真有所作爲。”
芒風尴尬一笑,說道:“唇亡齒寒啊!”
蕭何不由一笑,心中暗道:其實孰是孰非,沒人不明白,隻是立場不同罷了,這芒風宗主,到了這個時候,倒是也句句實話。
看着芒風,蕭何開口:“那你派人領路,送我前去吧!”
“你答應了?”芒風難以置信的說道。
蕭何輕輕點頭。
“我馬上派人!”芒風着急說道,像是怕蕭何反悔一般,他轉身,連忙招呼一個弟子過來,親自爲蕭何趕馬車,蕭何車中入座,芒風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載着蕭何的馬車離開,這是他最後的一點希望。
馬車下了山,便一路飛速奔南而去。馬車的簾子往一邊挂着,蕭何舒舒服服的坐在車内,看着眼前這個爲自己充當車夫的男孩的背影,忽而也想起曾經的自己,路上,蕭何與其閑聊道:“你應該剛剛加入流光福地不久吧?”
趕車的弟子目視前方,依舊點頭,說道:“是的,您怎麽知道?”
“上次去流光福地,沒有看到你。也是被後來招納的?”蕭何問道。
弟子答道:“是的,也是在福地大會上。”
蕭何笑道:“福地如此際遇,還能堅持召開招納大會,也算難得,在此之前,你是哪一處宗門的弟子?”
那弟子答道:“在下李江,本是長生宗的大弟子,有幸在福地招收弟子大會上險勝,如今拜在師父芒風門下。”
“芒風的親傳弟子,那你也算幸運了。”蕭何笑着說道。
“讓您見笑了,我聽說過您的事迹,跟您比起來,我就差遠了。”李江說道。
既然已身爲流光福地的弟子,尤其是成爲芒風的弟子,他又怎麽會沒有聽過蕭何的事迹?在少林古刹殺死流光福地弟子,又在陰皿閣追殺之下能反殺數人一路逃亡,再回來的時候一次滅了北羅門,一次抹殺了流光福地的三位長老,本來這樣的事情,對于流管福地來說,可算是奇恥大辱,但是在流光福地大多數宗門眼中,甚至在一部分流光福地自己的弟子眼中,這件事情,除了覺得流管福地咎由自取以外,也刺激了這些弟子對于強大修爲的渴望。
這樣的世道,早已沒有什麽分明的是非,強者爲尊罷了,李江也算是這群被刺激的弟子中的一個,他對蕭何,算是真得佩服。
“我沒想過,自己在流光福地,還有這麽壞的名聲。”蕭何笑道。
李江也答道:“坦白說,不知是好是壞,确實人盡皆知。也有許多弟子,把你當做榜樣。”
蕭何轉頭看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開口道:“這樣的狀況,我卻也是剛剛才知道。”
李江沒有再與蕭何閑聊,擔心這一路萬一再出些什麽幺蛾子,手中不自覺地的給馬兒加了幾鞭,馬兒跑的飛快,帶着兩個車輪子發出泉水叮咚的響聲,鳴泉馬車亦是因此得名。
李江自是有些緊張,蕭何卻依舊閑庭自若,開口問道:“你身爲芒風宗主親傳弟子,又是剛剛被招納不久,怎麽沒有親赴前線,而是留在了宗門内?”
李江頭也未回,還是答道:“我本也一直在前線的,近日隻爲将最新情況禀告師父,這才回來一趟。本來若是今天您不到訪,我也要回到前方駐地了。”
蕭何随口說道:“我要是芒風,就親自領兵參戰。”蕭何說完,李江隻是尴尬一笑,沒有說話,蕭何說完,這才仔細想起,是啊,流光福地的諸位長老都被派到前線了,怎麽就芒風自己獨守後方呢?這的确令人奇怪。
談笑之間,飛快的鳴泉馬車便已來到流光福地的南方邊陲處,愈是離南疆近了,這景色也就愈加好看,茂密樹林,秀色山水要比幅員遼闊的中原大地還要美麗數倍,蕭何下車,在山澗小溪邊蹲下身子洗了洗臉,盛夏時節的溪水格外清涼,蕭何用雙手捧起溪水,痛痛快快的喝了幾大口才起身,望着周遭風景感歎:“南疆的風景,果然更勝中原,一直在此生活,難道不是一件美事?”
李江一直站在蕭何左手邊不遠處,也像蕭何一樣俯下身子飲了幾口清水,又将随身帶來的兩個獸皮縫制的水囊裝滿,聽到蕭何的感歎,也開口說道:“天地造人,也造萬物,萬物足以滿足人的需要,卻無法填補人的欲壑。”
蕭何不由一笑,看着尚且稚嫩的李江,開口稱贊一句:“長生宗的弟子,道心果然清明,如此修行,你也是前途無量。”
李江也笑了,十分會心的笑,開口問道:“蕭何長老,您原本也是流光福地的人吧?”
蕭何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家的府邸離宣陽城不遠,世代經商,貨物都是通過巨流江遠銷海外的。”
“巨流江?”李江重複道。
蕭何又笑了,解釋道:“許是你自幼在山中長大,不知道山中的修仙者與凡人世界的差别,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凡人口中的巨流江其實不過是巨流河的分支罷了。隻因岸邊也有石碑,刻巨流二字,凡人不知石碑是何人所刻,也無其他史料可以考證,于是有許多類似修仙者命名的河流,千百年來,凡人也以此爲名”
“巨流河便是那條橫亘在逆寒洞天與流光福地之間的大河吧?”李江反問道。
“正是!”蕭何說道,提起巨流河,難免就會想起許多往事,蕭何轉而改口問道:“我們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李江連忙正色答道:“很近了,過了前面的小村,再走三千餘裏,便到落月宗,聯軍便在那裏駐紮。”
“落月宗。”蕭何從未聽說過這個宗門,下意識的重複道。
“對,正是落月宗,落月宗以南便是南疆與流光福地之間的密林了,聯軍已合力在密林中建立守護法陣,不過直到我離開,南疆人也沒有向法陣發動過一次進攻。”
“此次戰争主要由南疆的哪些人挑起?”蕭何問道。
李江不知,隻好搖頭。
蕭何說道:“如此糊裏糊塗的戰鬥,連對方是誰都搞不清楚,如何言勝呢?”
李江也就不說話。
蕭何卻也沒有多說,開口道:“那便出發吧,一切等到達落月宗再說,一會經過村子的時候,你下車牽馬,不要打擾村中的居民。”
“好!”李江恭敬說道。
馬車很快駛進小村,李江也照着蕭何的吩咐,下車牽馬,悄悄走過村落,而馬車中的蕭何,此刻已輕輕睡去,吐息着冷徹清爽的空氣,發出微微的鼾聲,小村中央那條坑坑窪窪的泥路,不過也就二百餘步的遠近,很快,李江便牽着馬走出小村,往着落月宗的方向去了。倚着車窗的蕭何,月光照着他輕輕上翹的嘴角,不知他夢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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