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一坐,才感受到了這床的厲害,隻覺得身下這巨大的寒冰,冷的徹骨,一股股寒氣由下而上貫穿全身,縱是以蕭何現在的修爲,也要咬緊牙關,調動法力抗禦,即便如此,身子依舊遲遲暖不起來,陣陣寒氣彌漫,直叫周身上下,一陣冷,一陣暖,讓人難受。如此與寒氣周旋一陣,蕭何才逐漸找到了一個平衡點,閉起雙目,心神逐漸靜了下來。
到了此刻,在這寒冰床上吞吸吐納,蕭何才感受到其中的奧妙之處,需要知道,凡人修行,乃是逆天改命之舉,氣血運轉,均是異動,過于精進,則走火入魔,過于謹慎,又荒廢光陰。這逼人寒氣,非法力抗衡不可,便可養成時刻修行的習慣,越是與這寒氣和諧相處,便越覺得修煉有如神助,丹田之力流轉全身,比之平常,果然有事半功倍的奇效。
既已如此,蕭何修行便愈加勇猛精進,在這至陰之物的寒冰上打坐,有寒氣相照,心火自清,自然不必擔心走火入魔,而蕭何又剛剛發現自己對于酒葫蘆的時間開發更進一步,心中更是大喜,他丹田之内的道胎此刻已進入到酒葫蘆的内部。
此刻的蕭何,像是嗷嗷待哺的嬰孩,自然道法極緻運轉,對于功法的提升,蕭何已精進至貪婪的地步。
連通大地的自然道法運轉開來,無需像最初修煉那般足下生根,蕭何便進入到與大地溝通的奇妙狀态,意識深處,法力凝聚成的密林野蠻生長,與以往不同的是,蓬勃的生命之氣中摻進了一絲寒意,也沿着自然道法的紋路運行。
蕭何心中一緊,這才想起自己此刻正坐在巨大的寒冰之上,不過,好在蕭何在寒氣之中神識清明,也不與寒氣抵抗,和諧相處之下,蕭何開始試着控制其中的寒意。
如此一來,這股極寒之力竟然真也同自然道法一般沿着經絡周身遊走,上下通透,蕭何心中一喜,看來自己所猜不錯,自然道法果然可以同“寒”屬性融合。有了這樣的發現,蕭何心中有底,開始投入到不急不火,循環往複的修煉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蕭何終于感覺到自己已将極寒之力與自然道法完全融合,在大喜的同時,蕭何心中已隐約猜測到,真正的自然道法所能融合的自然屬性絕不止于此。
當蕭何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一個月的時間悠忽已過,蕭何自問此時自身修爲,已趨近于福地宗主一級,蕭何起身下床,推開房門,清新的空氣進入胸腔,讓他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煥然一新,冷氏兄弟二人已在門前恭候,見蕭何出來連忙抱拳行禮道:“長老好!”
蕭何點點頭,問道:“少宗主那邊如何了?”
“已問過三弟,少宗主業已出關,在寶邸正門等候,特吩咐我兄弟二人,長老您出關後帶您徑直前往便可!”答道。
“勞煩二位兄弟前方帶路!”蕭何客氣的說道。
一行三人走到寶邸正門的時候,少宗主冰麒果然已恭候多時,在其身旁冷氏兄弟中的老三老四分左右恭敬站立,其身後送行弟子也是隊列兩旁,每一名弟子,皆有不俗的修行,這一衆人的實力,足以抵擋一個宗門。蕭何心中不由再次贊歎,這位少年得志的少宗主,早已爲自己培養好了一支心腹隊伍。
見到蕭何,冰麒十分開心道:“看來這一遭,兄弟你也是收獲頗豐吧?不知修爲增進了多少?”
“确有一些收獲,還未完全消化!”蕭何笑着回道。
“兄弟可曾體會這寒冰床的厲害之處了?”冰麒問道。
“的确非同凡響,想來着寒冰也不是俗物吧?”蕭何好奇問道。
冰麒答道:“兄弟好眼力,這寒冰床乃是我三十歲行弱冠禮那那年,父親送給我的禮物,取自逆寒福地白鳳山頂的兩塊萬年寒冰,切割、運輸、煉化,耗時一年有餘的時間,在其上睡覺修行,一日可抵十日的功效,尤其對于寒屬性的法力修行,助力頗多。你我兄弟在此修行一月,已有平日裏修行三百天的效果了。”
“果然厲害。”蕭何眉眼帶笑的說道,心中卻想:那我在寒冰床上修行,又有酒葫蘆的時間助力,豈不是等于修煉了一千八百天?不過這話也隻是想想,卻未說出口,蕭何開口問道:“我們這便啓程回去了?”
“不錯!”冰麒說完,大手一揮,人群中的兩名弟子牽出兩匹駿馬,站到冰麒和蕭何的面前。
“這是何意?”蕭何遲疑着問道。
“哈哈!”冰麒開懷一笑,說道:“天地廣闊,景色秀麗,群山峰巒疊嶂,萬裏飄雪,如此美景,理應馳騁一番,禦劍而行豈不是太浪費了嗎?”
蕭何一聽,也是心動,回道:“少宗主說的正是,修行以來,常以禦劍代替腳力,倒是很多年沒有如此暢快過了!”
“正好我這寶邸裏有幾匹寶馬,皆是自幼在寶邸長大,有專人悉心照料,你我兄弟二人便策馬而歸吧!”冰麒說道。
就這樣,蕭何與冰麒快馬加鞭奔逆寒福地宗門而去,冷氏兄弟四人緊随其後。
少宗主冰麒以及長老蕭何今日出關的消息早已傳回福地,衆弟子已安排好歡迎儀式,淩帝和仙瑤都期待着兩個人的歸來。
果然,到了正午,天空的飄雪忽然大了許多,城門弟子終于來報:少宗主和長老回來了。城門大開,果然有六人騎快馬而入。仙瑤随自己的父親冰麒站在高台之上向城門的方向望着,兩個少年,都正是意氣風發的好年紀,眉眼之間,舉手投足,都充滿了少年的自信和陽光,堅定而明亮的雙眸,透露出來的是心懷天下的意志,這兩個男人,一個是自己的哥哥,而另一個,是讓自己欣賞和思念的蕭何。
“我們下去迎接他們!”仙瑤正看的出神,忽而聽到自己父親的聲音,這才緩過神來,随着自己的父親一齊下樓去了。
正廳門前,淩帝看着眼前的兩個少年,眼看着自己用心培養的長子逐漸成熟起來,又有蕭何這樣的人才助力,心中說不出的欣喜。
這夜,逆寒福地大排宴宴,爲少宗主和長老接風,歡聲笑語,喜氣洋洋。就在推杯換盞的喜悅時刻,忽然有弟子高喊着一聲“報!”,急急忙忙的闖進廳中,單膝而跪,低頭等待着發問。
“何事如此驚慌?”淩帝沉聲問道。
弟子擡頭看了蕭何一眼,依舊有些遲疑,不敢言語。
淩帝看出了這小弟子的顧忌,開口道:“有話快說!”
那弟子這才謹慎的說道:“在流光福地收集信息的弟兄傳回神隼信,說是流光福地長老夥同北羅門一齊發難歸雁峰,逼死了天檐子道長。”
話未說完,蕭何心中一顫,手中的酒杯當即被捏的粉碎。
衆人聽聞這話,也皆是一驚,齊齊看向蕭何。
半晌,蕭何似乎冷靜許多,問道:“歸雁峰其他人呢?”
“那日歸雁峰似乎經曆一場惡鬥,因有結界籠罩,弟兄不敢近前打探情況,第二日再去時,歸雁峰已無一人生還。”小弟子說道更謹慎了,一種莫名的恐懼讓他不敢擡頭看向蕭何。
蕭何的臉更陰冷了,聲音中已聽不出半點情緒的起伏,問道:“一個都沒有?”
“是的!此事非同小可,前去查探的弟兄不敢怠慢,歸雁峰各位道長的仙骸均被找到,被弟兄們在斷塵崖安葬。”小弟子又答道。
“你先下去吧!”冰麒說道,小弟子退下後,冰麒看着蕭何說道:“兄弟放心,今時不同往日,既然你也是逆寒福地長老,你的事便是我逆寒福地的事!”
冰麒說完,試探着看向淩帝,淩帝心領神會的答道:“麒兒所言正是,蕭何長老不必有絲毫顧忌,小小的流光福地,我們還不必放在眼裏!”
“既然如此,此事便由孩兒安排!”冰麒抱拳一拜,鄭重的向淩帝請示道。
淩帝十分确定的點頭,說道:“便由你來負責!”
蕭何也起身,拜謝了淩帝和冰麒,說道:“多謝宗主,少宗主,明日我便啓程回流光福地!”蕭何說完,便告退了,從始至終,仙瑤未發一語,她似乎已被眼前的事情驚呆,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和哥哥會毫不猶豫的決定幫助蕭何,她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冰麒看向蕭何背影時的目光,充滿了真誠和堅定。
然而,仙瑤此刻無暇理會其他事情,她隻是擔心蕭何,突如其來的巨變,蕭何的内心應該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吧?
晚上,仙瑤去找蕭何,蕭何在二樓的床邊迎風站着,目光看着流光福地的方向,隻留給仙瑤一個蕭條的背影。仙瑤還是不說話,安靜的走到蕭何的身邊,陪着他看着眼前的夜色。
此時的蕭何自然無暇欣賞眼前的夜景,他隻是要讓自己堅強起來,不能以一個失敗者的姿态示人。他的心中,正暗自思索着,說到底,不管是當年的武當古刹亦或是今日的歸雁峰,都沒有完全覆滅,覺遠道長在這世上留下了傳人。在他來到逆寒福地之前,這傳人還是歸燕七子,而如今,這個傳人就是他自己。
他還活着,他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