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克定聽了大喜,雖然還沒聽到具體的方案,但那顆激動的心已經被裴元讀取了。
——人情債。
應收債務(1/1):孫克定接受了你一個人情,對你好感提升。
有效日期剩餘:三日。
裴元的心情有些不淡定了,惡心誰呢,還特麽不如不讓你欠這個情。
裴元心思一動,順勢把信息往上翻了翻。
好兄弟孫克定,真的是主打一個不欠情啊。
那次裴元提醒孫克定,南京太仆少卿張淳有可能擔任順天府尹的人情債,已經随着時間消散了。
裴元見了孫克定這幾次,孫克定對張淳的事情,是提也沒提。
如果裴元沒猜錯的話,估計是這貨對一個三甲同進士,有些不太看得上。
何況這次霸州民亂之後,朝廷必然會梳理馬政。
張淳能不能挺住,還在兩可之間。
裴元提醒孫克定的時候,還是個小小百戶。
孫克定對裴元的那點信任,并不值得讓他去花大價錢去燒這個張淳冷竈。
孫克定不上心,裴元卻有點動心了。
張淳升任應天府尹,應該就是近期的事情了,這時候不抄底可就錯過大好機會了。
此人是個懂兵的文官,曾經在貴州鎮壓過苗亂,在大明官場中有着獨特的賽道。
後來朱厚照側重邊軍,直接把他從應天府尹任上,加了右副都禦使,巡撫邊鎮去了。
原本裴元沒敢伸手,是因爲裴元地位太低,連抄底賣好的資格都沒有。
但現在,他不是已經有小弟沖鋒陷陣了嘛。
有劉春、蔣冕這兩個吏部侍郎發力,再加上有大學士費宏居中呼應。
張淳本來就要在同學的幫襯下起飛了。
這時候完全可以讓王敞上表大力舉薦,趁機白嫖一波張淳好感。
裴元想着,對孫克定這逼人的不爽,也淡了下去。
裴元便向孫克定仔細講述了,朝廷平叛大軍面對的窘境,以及裴元關于局勢的一些看法。
至于河南白蓮教可能會叛亂的事情,更是重點的提了提。
霸州叛軍在被朝廷猛攻的時候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從河南南下,另一部分則進入山東。
朝廷兵馬則認準了核心馬賊所在的這一部分,拼命想要将這些人剿滅。
河南一旦發生白蓮教叛亂,也就意味着這兩支叛軍,想要尋求彙合的路,徹底被堵住了。
這不止是河南多出來一支立場不明的叛亂隊伍的事情。
還意味着,爲了養活這些亂軍,河南的百姓又會迎來一波劫掠。
霸州叛軍就算順利的回師河南,也搜刮不到養活兵馬的資源了,河南都過不去,更談不上回河北老家的事情了。
因此隻要白蓮教在河南豎起反旗,河南對霸州叛軍的吸引力,就會大幅度降低。
到時候無路可走的霸州叛軍隻能繼續南下。
裴元給孫克定細細的把利害說的分明,聽得孫克定眼睛放光的咕噜噜亂轉。
等他把事情都想透了,立刻起身給裴元行禮道,“賢弟之言,讓愚兄感激不盡。若是谷公公問起,愚兄絕對不敢貪功,一定要當着谷公公的面,盛贊賢弟的謀劃。”
裴元信了這貨就有鬼了。
剛才裴元巴拉巴拉說了那麽多,幾乎是手把手的把孫克定送到正五品以上的官位上,這貨欠的人情仍舊是限時的。
——人情債。
應收債務(1/1):孫克定接受了伱的人情,對你感激涕零,若有富貴,願與你共之。
有效日期剩餘:四十九日。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居然是個系統都搞不定的男人。
孫克定有這樁奇功等着,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把和商人們聯絡的事情交給了自己管家,又讓人提前取來了一千五百兩銀子,作爲給裴元的分賬。
孫克定以己度人。
覺得不先把那些商人的保護費交代清楚,恐怕裴元不會輕易讓他離開。
于是,索性讓裴元吃了個大頭,給了他傭金的多數。
裴元對此自然笑逐顔開。
稍微推讓了一下,就盡數笑納。
之後那些商人,就要由孫克定的管家,幫着居中調度了。
裴元已經拿了好處,對此也不以爲意。
考慮到這次運銀未必順利,朝廷震怒之下,有可能會讓他們再運一次。
裴元決定,一定要體現出自己商業誠信。
于是裴元也細心叮囑了幾句。
等到從孫克定那裏離開,裴元就回了驿站那邊。
向韓千戶彙報過此事的細節之後,就聽韓千戶說道,“這次你去淮安,有沒有想帶的人?”
裴元想了想,說道,“卑職隻帶三總旗就足夠了,這次是秘密行動。帶的人多了,反倒容易被人伏擊。”
“何況,現在銀子還沒有上漕船,那些敵人現在的目标,仍舊可能是那些商稅。”
“有你們在明處爲我掩護,我的風險反倒會小些。”
韓千戶笑道,“不要大意了,我讓司空碎和澹台芳土跟着你吧。到時候,你隻說出去做事,具體的細節先不要透露給他們知道。”
“這兩人?”裴元覺得有些難處理。
那司空碎向來圓滑老辣,澹台芳土又性格爆裂。
帶上他們兩個可不是什麽好事。
卻見韓千戶手指在桌上輕敲了一下,對裴元強調道,“你是北人,你麾下的三個武官也是北人,對南直隸的事情,說不上熟悉。要是你們在淮安府遇到麻煩,想向人求助的時候,恐怕你們連衙門朝哪兒開,都說不上來。”
“我讓他們跟着你,也是有全盤考慮的。”
裴元聽着那敲擊桌闆的聲音,立刻就醒悟了過來。
韓千戶這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哪是爲了讓這兩個百戶陪着自己去做事,分明是想趁機把這兩個能直接管理到那些錦衣衛士兵的百戶支開,然後才方便她把銀子換掉。
裴元立刻很懂事的說道,“若是有兩位百戶相助,自然再好不過了。”
裴元借着這件事,也算看明白了。
司空碎和澹台芳土确實不是韓千戶的心腹。
韓千戶手下靠的住的,應該就是那個崔伯侯。
不然這次爲什麽支走澹台芳土和司空碎,卻沒提崔伯侯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裴元便向衆人提了自己要先走一步,去淮安聯系漕船的事情。
韓千戶對裴元的工作上心,也是贊賞有加。
裴元随後,就主動提出要求,想要司空碎與澹台芳土這兩位對南直熟悉的百戶随行。
司空碎與澹台芳土聽了,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心中更是對裴元大罵不已。
現在的局面,衆人心裏早就清清楚楚。
那些敵人,連收買虎贲左衛,直接在揚州府城動用大量人手行刺裴元的事情都做出來了,還能指望他們能有所收斂嗎?
說不定這次去淮安,就是九死一生。
韓千戶聽了裴元的話,也沒有直接拍闆,而是對司空碎和澹台芳土說道,“這次任務,隻怕困難重重,還有許多危險。兩位百戶業已年高,不如換别人去?”
司空碎與澹台芳土心中大罵的,又換成了韓千戶。
大家心中都和明鏡一樣。
韓千戶的那句話,根本不是什麽勸說挽留,分明是在堵兩人的後路。
她故意挑明了這次去淮安的難處,又故意把原因引導到了他們兩人年齡偏大的事情。
若是司空碎和澹台芳土開口拒絕,那麽無論他們的借口說的多麽合理,多麽好聽。
别人也都會覺得,是他們兩個老家夥慫了。
司空碎還在努力思考着該怎麽破局,澹台芳土已經冷笑了一聲,對韓千戶道,“不必換人了。若是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以後被人看輕了,又有何怨?”
司空碎直呼好家夥。
他對澹台芳土的剛硬,既有些頭疼,又有些佩服。
頭疼自然是,澹台芳土的一句話,就給兩人找了個麻煩的活兒。
佩服的在于,澹台芳土這話說的着實不客氣。
話裏的意思,幾乎就是挑明了,如果他們這次做好此事,以後若是韓千戶再是這個态度,就别怪他們生怨了。
澹台芳土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司空碎也沒有慫的必要。
而且韓千戶和裴千戶同時決定的事情,已經沒有他們轉圜的空間,不如索性做的好看些。
當即也道,“卑職願意去淮安。”
韓千戶聽懂了這兩人的意思,哈哈笑了一聲,很幹脆利落的說道。
“好,既然如此,那此行就由裴千戶帶着你們做事。”
“裴千戶自從來了咱們鎮邪千戶所,也帶着大家打了幾仗,順利的把商稅從蘇州運到了揚州。”
“至于裴千戶的能力如何,想必不用我說,大家心中也有數了。”
“至少我韓某人是佩服的。”
裴元聽得糊塗,不知道韓千戶爲啥突然開始吹捧自己。
按照常理來說,不是應該繼續CPI自己嗎?
接着,就聽韓千戶說道,“各位想必也知道裴千戶的來曆。他是本官從北鎮撫司要來的,所以在鎮邪千戶所沒有一個恰當的位置。”
“雖說做着副千戶,但是沒有自己固定的轄區。手下的人,也隻有三個總旗和一個小旗。”
裴元聽到這裏才想起來。
之前他那些親衛雖然帶着威風,卻全都是從司空碎和澹台芳土那裏臨時劃撥的,根本不算他的人。
真正在組織關系上依附他的,隻有程雷響、宋春娘、陳頭鐵和雲不閑。
雖然不算光杆司令吧,但其實差不多。
說不定等到這次任務一完,沒有具體的崗位落實,他們五個直接就成虛職了。
裴元上次從東廠被退貨到北鎮撫司的時候,就當了一段混日子的百戶,那段時間可不好受。
就在裴元默默不爽的時候。
就聽韓千戶繼續說道,“正好,借着這次機會,我打算正式對各位聲明,以後澹台芳土和司空碎手中的兩個百戶所,就由裴千戶管理。”
“之後若是具體經辦某事,而我又騰不出手的時候,其他的百戶所,也可由裴千戶臨時代管。”
裴元聽到這裏大吃一驚。
他不敢置信的看看韓千戶,不知道這家夥腦子裏打的什麽主意。
鎮邪千戶所在當前的大明體制中有些畸形。
它的人員分布松散,屬下要監督各地的宮觀寺廟,隻能分駐四方。
有任務的時候,那點機動力量也需要全國到處跑。
但是作爲一個小小的千戶所,其實在組織結構上,已經很緊密了。
裴元這種副千戶,基本上就是個虛位,平時專門負責牽頭做些臨時差遣的事情。不出任務的時候,有韓千戶在,他的位置直接屁用沒有。
可韓千戶這話,就相當于把屬于她的權力,分割出了一大塊,到了裴元手中。
也就是說,裴元相當于憑空得到了兩個百戶所的基本盤。
這可不是簡單的兩個百戶所,還有這兩個百戶所附屬管轄的大量寺廟宮觀,以及散放在外的砧基道人。
鎮邪千戶所内,就會變成韓千戶攥着三個百戶所,裴元攥着兩個百戶所的分庭抗禮之局。
韓千戶之前沒和裴元商量過這件事情。
這會兒突然抛出,讓裴元一時有些錯愕。
與此事相關的司空碎和澹台芳土,也大是意外。
兩人看看韓千戶,又看看裴千戶,都沒敢表态。
若是這會兒對着韓千戶大表忠心,萬一韓千戶心意已決,一定要這麽執行,那他們豈不是得罪了裴元。
以後裴元成了他們的頂頭上司,日子豈會好過?
若是他們轉頭就讨好裴千戶,結果發現這隻是韓千戶的試探,兩人豈不是自讨苦吃。
他們也注意到了裴元的懵逼,心中郁悶不已。
你們兩個的事情,能不能先提前溝通好,弄得我們底下人也跟着難做。
裴元想了想,直接大着膽子向韓千戶問道,“千戶,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事情比較關鍵,容不得有模糊的空間。
裴元必須要弄清楚韓千戶的意思,才能不留隐患。
韓千戶注視着裴元,認真道,“字面意思,你不必疑慮。”
字面意思,難道韓千戶真要和自己分權?
實權的韓千戶是什麽概念。
那是一個能掏出佛朗機炮,大量子铳,上百的火槍隊,以及大量弓弩、兵甲的存在。
作爲常年鎮壓江湖勢力的千戶所,這個千戶的實力,不比江南的任何一個軍頭差。
而且私底下的家底也豐厚的很。
韓千戶能分給自己兩個百戶,裴元甚至有信心憑借這點根基,壓過江南的大多數軍頭。
這是從大的方面考慮。
從小的方面,最起碼,不用借韓千戶的地方養秦淩波了……
裴元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應道,“卑職唯韓千戶所命是從,願意爲千戶分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