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司空碎走掉後,裴元認真的踐行着自己的計劃,跟着程雷響學了學步法。
按照程雷響的分析,以千戶大人的武力,隻要對方有一個閃失,就能帶來逆轉的效果。
裴元不由想到了正經女孩宋春娘。
當初在秦淮河的時候,他也曾被宋春娘的擒拿技弄得很狼狽。
但是等宋春娘因爲失誤讓裴元近身拿住後,立刻就出現碾壓性的潰敗。
整場戰鬥,從裴元一開始的被迫死亡翻滾才能逃生,到後來的一念間就能将宋春娘摔死,簡直是天差地别一樣的戰力波動。
程雷響針對裴千戶的具體情況,也制定了自己訓練策略。
整體思路就是,先通過身法的鍛煉,加強自保能力,然後再尋求一擊斃敵的機會。
裴元結合自己的理解,對程雷響這個套路十分認可。
或許是剛開始學武比較上心的緣故,裴元一直苦練到天黑,吃完了晚飯,又自己加練了一會兒。
第二日,裴元一覺睡醒。
還沒等他想好,要不要找宋春娘也學兩手,就聽外面有人來報。
“大人,韓千戶的使者來了。”
裴元聽完應了一聲,隔着門随口問道,“人在哪裏?”
外面的親衛答道,“已經等待院外,兩位百戶正和他說話。”
裴元一聽,立刻一個激靈,趕緊起身。
同時吩咐道,“讓他們進來吧,本官這就去見他們。”
過了一會兒,裴元收拾好自己出了房門,便見澹台芳土和司空碎,以及三個總旗都等在院中,一個穿着七品補子的錦衣衛總旗正和他們小聲說着話。
見裴元出來,那總旗連忙上前行禮,“卑職錦衣衛總旗楊舫見過千戶大人。”
裴元應了一聲,他心中有鬼,看了澹台芳土和司空碎一眼,終于還是問道,“韓千戶讓你來,是爲了何事?”
楊舫一闆一眼的答道,“韓千戶讓卑職來送東西,還讓卑職來告訴大人一句話。”
裴元的臉微微色變,心也不由提了起來,忍不住脫口問道,“什麽話?”
楊舫從身上摸出一個絲囊恭恭敬敬的遞上,口中則道,“韓千戶說,你赢了。”
裴元聽了這話一愣,有些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自己幹的那些爛事自己清楚,韓千戶這個反應有些不符合預判啊。
他不顧失态,幾步走入院中,将那絲囊奪了過來。
快速的将綁繩解開,露出了裏面巴掌大的一塊牙牌。
牙牌虎吞口的正中,新刻着幾排字。
上面兩排左右羅列,鎮邪千戶所、副千戶。
下面一排則刻着兩字,裴元。
裴元看着手中的牙牌怔了許久,有些不敢置信。
接着就是一陣狂喜。
陸訚果然發力了!
在裴元的步步緊逼之下,韓千戶終于選擇了讓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來,自己在鎮邪千戶所裏終于有了正式的身份,之後做的一切,不再是爲人做嫁衣了!
自己這個補位的影子千戶,終于能走到台前了!
裴元喜不自勝,立刻将手中牙牌遞給離得最近的澹台芳土,讓他們傳看。
澹台芳土的目光落在牙牌的裴元兩個字上,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遞給了司空碎。
司空碎的神情很微妙,不過他很會做人,直接笑着恭喜道,“不必看了,整個錦衣衛隻有錦衣衛指揮使和鎮邪千戶所的千戶是象牙腰牌。韓千戶将這牙牌送來,我等還有什麽疑慮。”
要知道大明的腰牌制度有着嚴格的規定。
指揮使佩金牌,雙雲龍,雙虎符。千戶佩鍍金銀牌,獨雲龍,獨虎符。百戶則是素雲銀牌符。
象牙腰牌則有一個特殊的作用,就是可以直接入宮。
如果不好理解的話,可以類比爲進出會所的手牌。
文武百官隻要想入宮,不管你以前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都要臨時佩戴一個象牙手牌。隻有達到一定品級,可以經常上朝的朝參官,才可以長期攜帶,不用每次繳領。
這種象牙手牌上隻有勳位、官位、職等,一般是不具名的。
隻有錦衣衛指揮使作爲天子大頭目,腰牌就是手牌,得以具名。
後來因爲妖人李子龍案的影響,鎮邪千戶所的千戶也可以随時入宮護駕,亦能具名。
所以司空碎看到象牙腰牌上有裴元的名字,就知道這件事已經闆上釘釘了。
司空碎說完,卻很上道的仍舊接過,仔細看了又遞給程雷響。
裴元看着司空碎,心中大爲滿意。
口頭上的恭維,和後續的查看其實并不沖突。
口頭上的恭維是對裴元的讨好,仔細查看牙牌是對這項任命的承認。
程雷響和陳頭鐵都是低級武官起來的,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象牙腰牌,都看的稀奇。
等到腰牌再次回到裴元手中,裴元才按捺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
雖說以他現在千戶的職階,接這副千戶的官位,看上去有些虧,但實際上卻是大賺!
甚至可以說。
哪怕現在給裴元一個錦衣衛指揮使,裴元都不願意拿這個副千戶去換!
如今錦衣衛的情況非常特殊,朱厚照的幾個幹兒子随時都會以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身份強力空降,掌握錦衣衛的實權。
在正德七年的時候,錦衣衛千戶就是個非常微妙的坎。
隻要比這千戶稍微高一點,就會進入朱厚照那幾個幹兒子的影響範圍,成爲完全無用的擺設。
隻有在千戶以下,才有希望掌握一定的實權。
也就是說,除非跑去給朱厚照當幹兒子,不然的話,就算是幹到了錦衣衛指揮佥事、錦衣衛指揮使,實權很可能還不如一個百戶。
以裴千戶的下限,不是幹不出給朱厚照當幹兒子的事情。
但問題是朱厚照沒有親兒子啊!
朱厚照要是有親兒子,給他當幹兒子才能有好下場。
無非就是,以後繼續死心塌地的給幹弟弟當狗。
可朱厚照沒有親兒子,等過上幾年朱厚熜上位,這些朱厚照的幹兒子全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可以說,在朱厚熜上台之前,裴元已經拿到了自己能拿到的最大的牌!
一個有兵有錢的千戶所,實權副千戶!
裴元拿着腰牌哈哈笑了幾句,再看澹台芳土和司空碎的那兩張老臉,都覺的眉清目秀了不少。
這兩人雖然目前還不可信,但畢竟也是自己的小弟了。
“很好很好。”裴元拍着兩人的胳膊,“以後也要好好努力。”
看着裴元這小人得志的嘴臉,就連司空碎這等會做人的,臉都有些黑。
與之相比,程雷響和陳頭鐵卻對望一眼,着實的松了口氣。
裴元之前注意到的事情,這兩個人精也早就心中有數。
隻是他們已經上了裴元的賊船,根本就下不來了。
他們能調入鎮邪千戶所,完全是韓千戶看的裴元的面子。
這也是他們在鎮邪千戶所立足的根基。
一旦裴元失勢,或者沒能成功加入千戶所,那麽他們這些無根浮萍,最後也隻能任人拿捏。
裴元單手叉腰,自顧自的看着手中腰牌,美美的欣賞起來。
倒是司空碎還記得前事,向那楊舫問道,“對了,之前我讓人緊急向韓千戶密報了一些事情,不知道韓千戶看到沒有。”
楊舫聞言會意,“司空百戶莫非說的是醍醐和尚的事情。”
司空碎臉色嚴肅道,“不錯。皇覺寺餘孽忽然現身,正要韓千戶前來主持大局。”
裴元聽到這裏,剛才的得意忘形,不由收斂了幾分。
還略覺尴尬。
自己這個副千戶比起韓千戶來,感覺有些水啊。
就聽楊舫依舊一闆一眼的答道,“韓千戶也有話讓我帶給司空百戶,說是醍醐和尚的事情,讓諸位看着辦,韓千戶……”
楊舫看了裴元一眼,頓了頓,依舊硬着頭皮道,“韓千戶現在不想見到副千戶。”
司空碎聽了愣了愣。
接着,衆人都把懷疑的目光看到裴元身上。
裴元叉腰的手慢慢放下,慢慢摸了摸鼻子,随後看着衆人道,“看來韓千戶還是相信我能力的,諸位放心,我心中已經有了底。小小醍醐和尚,不足爲慮。”
澹台芳土無語,半晌才皺眉道,“皇覺寺八僧的傳承非同小可,裴千戶莫要當成兒戲啊。”
裴元臉上不好看,随即不悅道,“此事我已經有分寸了。”
司空碎拉了澹台芳土一把,澹台芳土悶悶的不再多言。
裴元籌劃多時,終于得償所願,心情很快重新好起來。
順帶着,就連做事的積極性也開始大漲。
他看着衆人道,“伱們來的正好,我之前和司空交代過,打算先帶兩個人潛入蘇州看看,這裏的事情,就先交代給你們了。”
司空碎那裏已經被裴元做過工作,主動站出來說道,“大人已經向我交代清楚了,這也是韓千戶之前的意思。”
衆人自然不敢多說什麽。
接着司空碎向裴元詢問道,“不知大人打算帶哪些人一起走?”
裴元瞧了一圈,點了幾個名,“程雷響、宋春娘、侯慶,這三個吧。”
他的老班底不能都帶着,免得這幫家夥趁裴元不在,私下搞串聯。
隻不過光帶這三個,武力值好像弱了點。
裴元想了想又道,“對了,那個醍醐和尚也帶上。就我們五個吧,若是人再多,反倒引人注意。”
司空碎聽到裴元要帶着醍醐和尚,心中不淡定了,“大人,那醍醐和尚到底有何目的,目前還不明确,不如把他留下,換個人同行。”
裴元卻道,“若是真有麻煩,麻煩也不止一個醍醐和尚。若是事情順利,醍醐和尚又能奈何?”
醍醐和尚能不能爲裴元所用,那是後續的事情,現在起碼得把這支隊伍的武力值拉上去。
裴元剛剛做上副千戶,自然不會随意改變主張。
當即獨斷專行,點了幾人,同他一起前往蘇州。
衆人張羅着爲他們備好了食物馬匹,裴元等人俱都便裝,那醍醐和尚聽說要跟着裴千戶做事,也樂颠颠的跟着。
他去了僧衣,頭上帶個鬥笠,倒也看不出什麽特别之處。
出了華家的宅院後,裴元等人一路急行,往蘇州的方向趕。
他們都有馬匹,又沒有行李負擔,一天時間足以趕到蘇州入城過夜。
行到日中,裴元見一處井水幹淨,多有行商取水進食,便帶着衆人下馬,匆匆的吃了些幹糧。
正待起程上路,聽着遠處有快馬的聲響。
衆人這一路早就養成了警惕心,聽到動靜都下意識的各自握緊了武器,小心地留意着路的盡頭。
不一會兒數騎趕到這處休息點,匆匆的掃了一眼,就有人上前對裴元說道,“卑職見過裴千戶。”
裴元臉上的神色不變,眼睛盯着那人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答道,“卑職亦是錦衣衛的人,有貴人想要見千戶一面。可惜找到華家的時候,千戶已經離開了,貴人就在後面,勞煩千戶稍候。”
裴元聽了直接問道,“你說的貴人是誰?”
那人隻道,“千戶見了自然知道。”
裴元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這會兒直接打開了債主地圖。
稍微搜索,找到了陸訚的名字,等到點開,果然見到了那個紅點在向自己靠近。
陸訚啊……
裴元看着這個名字猶豫了起來。
陸訚作爲敵對方,裴元等在這裏确實有些風險,但是經過上次的交流之後,裴元已經有心在陸訚那裏也投資一筆。這時候要是走掉,雙方的默契和好感恐怕會蕩然無存。
想到陸訚還欠自己一個人情債,另外自己還有21點的信用值,有這雙保險在,保命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他故作豪氣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也罷,我和陸公公惺惺相惜,頗覺投緣。既然隻是見個朋友,又有何妨?你這便去回複他吧,讓他慢慢趕路,就說我裴元遲早會等着他。”
那騎兵聽了,不由多看了裴元幾眼,随即道,“卑職這就去回複陸公公。”
裴元看着那騎士離開的身影,卻不由陷入了思索。
按照陸訚的人生軌迹,這會兒應該要去摘谷大用的桃子了才對。
如今出現在了南直隸,不知道是因爲自己的蝴蝶效應,還是陸訚崛起的時機未到。
看陸訚這一心一意和自己死磕的架勢,顯然沒有意識到,那個千載難逢的搶功機遇。
既然這麽大有前途的陸公公,出現在自己面前,那麽自己能不能摻上一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