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拿着歐陽必進的勸進書,歡喜的一屁股坐倒。
這玩意兒誅九族能誅到嚴嵩了吧?!
要知道下一位嘉靖天子本就是身爲旁支,被大臣推舉出來的。他爲了破除這裏面的隐患,半輩子都在糾結此事。
這大逆不道的勸進書隻要一亮出來,嘉靖天子看了絕對會上頭!
真要派上用場的時候,别說和嚴閣老極限一換一了,換他全家滿門老小都綽綽有餘!
以後等“半生飄零”從内閣首輔退休的時候,還要夏言那家夥摻和什麽啊,我裴百戶提前安排好接班不就行了?
小嚴就不錯啊!
人家幹了快二十年大明首輔,不也挺好的。
踏馬的,老子真是爲了大明操碎了心。
裴元掙紮着對陳頭鐵道,“扶我起來。”
陳頭鐵過來,小心的将裴元扶起。
裴元虛弱的叉起腰,目光悠遠。
陳頭鐵、程雷響、宋春娘、歐陽必進:???
裴元拍了拍陳頭鐵扶着自己的手。
陳頭鐵會意的小心扶着老大坐下。
裴元将歐陽必進的勸進書小心的收好,這才和藹的看着心如死灰的歐陽必進道,“賢弟啊,過來坐,過來坐。”
歐陽必進心不甘情不願的往前挪了挪。
程雷響臉上做色,又要拿刀上前。
歐陽必進吓得一縮,裴元趕緊上前攬住小胖子,對程雷響不悅道,“從今天起,歐陽就是我的好弟弟,你們都不要欺負他。”
程雷響撓撓頭,“額,卑職明白了。”
裴元這才欣慰的看着攬着的歐陽必進,“賢弟,冷不冷。”
歐陽必進小眼警惕的看着裴元,結結巴巴道,“不、不冷。”
裴元又看向陳頭鐵,“頭鐵,你的花生呢?給賢弟剝花生吃。”
“哦。”陳頭鐵應了一聲,和程雷響一起,坐在火堆邊,給歐陽必進剝花生。
歐陽必進小心的對裴元說道,“大人……”
裴元的臉色立刻拉的很難看,“叫什麽大人,叫大哥!”
歐陽必進連忙道,“大哥!”
随即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哥,我能從你腿上下來嗎?”
“嗯?”裴元這才注意到,剛才一攬,直接把小胖子抱過來了。
就聽不遠處“嗤”的一聲輕笑,裴元一看,原來是裹成一個球正在發汗的宋春娘。
宋春娘的臉燒的通紅,眼睛笑的彎彎的。
裴元搖頭,啧啧,膚淺。
老子這哪是抱的胖弟弟,這特麽比一麻袋白銀還值錢!
他拍了拍歐陽必進,讓小胖子躲離自己的魔爪,随後向他不經意的問道,“對了,咱姐夫現在忙什麽呢?”
咱姐夫?
歐陽必進下意識覺得有點别扭。
不過想想自己都是人家胖弟弟了,這也很合理吧?
他便老老實實答道,“姐夫之前選了庶吉士,又做了翰林院編修,本來期滿或可轉到六部爲官。可惜,正好趕上劉瑾抑制江西人,姐夫見劉瑾勢大,隻能稱病辭官回鄉。”
“姐夫在家這些年,主要是讀讀書做做學問,除了和廬陵知縣王守仁相交莫逆,也沒有什麽别的來往。”
“聽說劉瑾倒台後,朝廷要重新啓用那些受到打擊的正人君子,想必姐夫也有希望重新入朝爲官吧。”
裴元聽了,心熱的詢問道,“咱還有沒有别的姐姐?”
歐陽必進茫然,“沒了啊。”
裴元惋惜的拍大腿。
王守仁啊!那可是心學聖人!
怎麽就不是我姐夫呢?
裴元對嚴嵩有這樣的朋友圈,倒是一點也不奇怪。
人家可是二甲第二名,三年一次的科舉,考了全國第五!
王守仁能和嚴嵩做朋友,不是因爲他在江西做縣令,而是因爲他本身才華出衆,是弘治十二年的二甲第七,全國第十!
而且人家還有個全國第一的狀元老爹,南京吏部尚書王華!
同樣對比一下,裴百戶的交際圈呢?
華山的棄徒,心黑的劊子手,采花的快遞小妹。
所以說,歐陽必進哪是什麽胖弟弟,這踏馬是老子想要焊死的下半生啊。
所以裴元就是再不當人,也得逼着他寫下那張勸進表!
至于嚴嵩的仕途,暫時沒有什麽好期待的。
要是裴百戶不出手的話,恐怕還有小二十年的蹉跎呢。
等到後來嚴嵩悟了,終于肯放下身段巴結同鄉夏言,這才有了飛黃騰達的契機。
但現在不要緊了,裴百戶一定會把内閣的交接,安排的妥妥帖帖。
裴元看了看外邊的寒雨,讓陳頭鐵去尋了油紙,重新将那封勸進表包好。
随後拍了拍歐陽必進,“賢弟忙了一夜,也好好休息吧。放心,昨天那點事兒,翻不了天。”
歐陽必進讷讷的應了兩聲。
隻不過他已經不在乎昨天給人做幫兇的事情了,現在讓他絕望的,是他好哥哥懷裏的那紙勸進書。
歐陽必進坐在火堆旁,滿腦子的空白。
程雷響遞給他一把剝好的花生。
歐陽必進低頭看了看,三個人就圍着火堆,默默吃着花生。
裴元自己弄了碗已經快熬成糊糊的米飯喝了,随後又靠着火迷糊。
等再次醒來,已經到下午了。
裴元渾身酸痛,肚中也餓。
圍着火堆吃花生的三個不知道哪裏去了,旁邊隻有一個宋春娘靠牆坐着烤火。
她的臉上仍舊燒的紅紅的,眼睛半睡半醒的眯着。
見裴元睡醒四下打量,說了一句,“溧陽縣城來人了,正在外面收攏屍首。聽說這案子太大,已經上報了應天府。”
裴元恍然,難怪聽着外面亂哄哄的。
裴元問道,“他們三個呢?”
宋春娘有氣無力的答道,“在外面看熱鬧呢。”
裴元贊了一聲,“不錯,心态還挺好。”
宋春娘雖是跑江湖出身,但很多事情是觸類旁通的,她嗤笑一聲,“錦衣衛千戶問的案,南京兵部尚書畫的押,想要翻案,除非是天子下诏,内閣親審。他們有什麽害怕的?”
裴元自己辦的鐵案,當然有信心。
他的注意力一轉,向宋春娘問道,“感覺好些了嗎?”
說着,伸手去摸她的臉。
宋春娘把臉往裴元手心貼了貼,果然滾燙。
裴元歎了口氣,也沒什麽太好辦法。
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還是自己扛更靠譜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