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向程雷響問道,“那我們也要等晚上過去?”
程雷響道,“等會大人吃飽了咱們就過去,正好趁着現在衆目睽睽,把錦衣衛查辦這件案子的事情散布出去,我就不信幕後的人,會不給這個面子。”
裴元也覺得程雷響這主意不錯。
從本質上來說,他們是在拿南京錦衣衛多年積攢的威名快速變現,屬于薅南京錦衣衛的羊毛。
但這種事情,他們做的也不算過火。
最多有時候屁股擦不幹淨,讓南京錦衣衛咬牙切齒一陣。
不過這種事情嘛,還真沒人會較真。
因爲權力這種東西,有一種奇妙的通道。
它像是人的奇經八脈一樣,以一種無形的方式,将很多擁有權力的人連接在一起,并可以用那種奇妙的通道,實現權力的蔓延。
比如裴元去辦公事,結果連南京錦衣衛的門都沒機會進,這屬于權力的勢力範圍,有明确清晰的界限。
但若是裴元辦私事,借位行使南京錦衣衛的權力,那恐怕就沒人計較這個了。
再比如,陳頭鐵以錦衣衛的身份去府衙查驗屍體,調閱檔案,那他通過權力通道獲得的力量,不就和這個府衙相當了嗎?
如果陳頭鐵去南京刑部調閱檔案,如果人家也肯給這個面子,那他的奇妙通道是不是讓他也享受到了刑部官員才有的權力?
所有有時候見到一個明明很小的人物,卻發揮出了巨大的力量,那千萬不要奇怪。
那隻不過是無數和他處于同一個食物鏈的人,向他打開了奇妙通道而已。
而裴元就享受着這樣的好處,拼命的薅南京錦衣衛的羊毛。
等到三人酒足飯飽,程雷響起身結了帳,三人便大模大樣的向那樓船行去。
三人的打扮立刻引起了沿河堤岸上那些人的好奇。
秦淮河上的人見多識廣,來嫖過的錦衣衛武官也不在少數,她們可能是整個大明對錦衣衛最不懼怕的人群了。
特别是走在最前面的裴元,不但年少,長的還好,再加上一身英氣的武官服色,看的那些少女目中異彩連連。
有些擠在窗前觀看的少女,還大膽的去喚正在休息的小姐,然後吃吃笑着在窗前擠成一團。
裴元的樣貌确實長的挺不錯的,不然隔壁的常叔叔也不至于冒那麽大風險,讓裴元去做他的上門女婿。
那在濟甯倒騰皮貨的陳敏忠,也表示過,若裴元混不下去的時候,他有很多孫女可以接盤。
等裴元路過的時候,有個大膽的少女忍不住将他叫住,“這位大人,前面那船有些不吉利,若是想要飲酒,不妨來我家看看。”
裴元向她笑着說道,“我是爲查案而來,不避諱這些。”
查案?
離得近的人群,立刻竊竊私語起來,有些人還向着那花船指指點點。
她們雖然不敢招惹那船上的事情,但是若能查清楚,顯然是件好事。
到時候不但來河上遊玩的客人們安心了,她們這些依靠秦淮河生存的,也能有好日子過。
若總是人心惶惶,難道晚上花船隻能靠岸營生嗎?
裴元不欲給那大膽的丫鬟惹事,看了眼衆人,大聲說道,“我們是鎮邪千戶所的武官,專門收拾這些邪魔外道。你們若是有什麽線索的,盡管可以提供給我,本官絕不會對那些惡徒姑息。”
沒提賞錢什麽的事兒。
裴元巴不得他們沒線索。
隻要這裏的事情傳揚開,讓幕後黑手忌憚鎮邪千戶所的聲名,放棄在這裏搞事,裴元就可以拿銀子走人了。
裴元又假模假樣的沿途在幾個攤位打聽了下情報,知道的和程雷響所說的相差無幾。
等到了那樓船跟前,上面早有人激動的迎了上來。
程雷響介紹道,“這就是那主家的管事,孫管事。”
孫管事上前便拜,裴元将人喚起。
随後三人就在衆人的注視下,跟随着孫管事上了停靠在岸邊的那樓船。
裴元耐着性子聽着孫管事的寒暄,等他說完,程雷響忽然冷不丁的說了句,“那幾個染邪的姑娘呢?叫出來讓大人審一審。”
裴元頓時側目。
這貨,是想幹嘛?
那孫管事略一猶豫,“姑娘們昨夜剛被送回來,擔驚受怕的一夜沒睡好,現在這會兒應該剛剛睡下。怕是現在叫出來,會怠慢了貴客。”
裴元連忙說道,“不必如此,等晚上人齊了再說吧。”
萬一真要有染邪的呢?
還是讓那些僧道先瞧瞧才放心。
想到這裏,裴元直接問道,“聽說你又請了些僧道?”
孫管事道,“是有個頗有修爲的和尚。他一早就趕了過來,就在裏面一間廂房。”
陳頭鐵的眼睛已經亮的快要發光了。
“他嫖了?”
孫管事趕緊搖手,“沒有沒有。那位大師戒律甚嚴,隻是好像丢了度牒,無處投奔,所以才想得些銀錢,方便他在南京暫居。”
陳頭鐵頓時大失所望。
這一聽就是個遊方的窮逼,這能要出來幾個錢?
裴元既然提起這個話頭,也不好就此打住,于是便道,“我鎮邪千戶所掌握天下砧基道人,本就管着他們,把那和尚叫出來讓我看看。”
孫管事聽裴元這麽說,連忙讓手下的仆役去帶那和尚到船頭來。
沒一會兒,仆役便領上來一個形容落魄的胖大和尚。
裴元見了大吃一驚,“圓通大師?!”
“裴施主!”圓通見了裴元更是激動不已,雙目幾要落淚。
孫管事見了這種情景,連忙将他們讓到正中花廳裏。
圓通一落座,就向裴元長歎道,“當日出京,本以爲是降妖伏魔的好事,沒想到還未到南京,我手下弟子已經盡數死于兵禍之中。我見袁百戶死了,有心直接回北京去,又怕此間事說不明白,便想去南京找韓千戶要個說法……”
裴元詫異道,“莫非你也被攔在門外了。”
圓通苦歎道,“我倒是進去了,但是那澹台芳土因袁百戶之死遷怒我,竟追回了我随身度牒,奪了我的出身。如今我連去寺廟挂單,都無處落腳。現在隻能籌點錢,托人送信回寺裏,看能不能想想法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