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的時間很緊張,趕在晌午之前,就到了智化寺門前。
這裏香火不盛,和尚不像别處那麽倨傲。
門前灑掃的僧人見來了兩個低品階武官,連忙去通知了知客。知客僧不明就裏,到了跟前熱情相迎。
裴元也不浪費時間,直接說道,“本官有公務在身,要見這寺中的砧基道人。”
陳頭鐵從後幫腔,氣勢十足的喝斥道,“還不帶路。”
裴元回頭看了一眼,心道,陳頭鐵這狗東西也是個勢利眼啊。
這要是到了大慈恩寺,他還敢這麽裝逼,那裴元就敬他是條好漢。
當今佛門諸派,以藏傳佛教和印度密教最爲顯赫。
顯赫到什麽程度了呢?
他們甚至已經有了非常嚴格的職業體系。
第一等叫做“大慈法王”,第二等叫做“西天佛子”,第三等叫做“大國師”,第四等叫做“國師”,第五等叫做“禅師”,第六等叫做“都綱”,第七等叫做“喇嘛”。
最讓人羨慕的是,這職業體系不但有官方的承認,甚至按照對應的等級,每天都能享受到官府的各種差别待遇。
簡而言之,就是“在編”。
于是,“喇嘛”們每天想的都是,我一定要好好修行,有一天成爲“都綱。”
“國師”們每天想的都是,XX大國師,莫欺少年窮,下次辯經老子一定把你打敗,成爲“大國師!”
“西天佛子”每天想的都是,佛子之下都是蝼蟻,哈哈哈。
那“大慈法王”就是超強最碾壓的那個了嗎?
并不是。
因爲“大慈法王”之上還有真正的超無敵存在。
——“大慶法王!”
大慶法王全稱爲,“大慶法王西天覺道圓明自在大定慧佛。”
還沒完。
“、大明天子,朱厚照。”
這是去年新增編的佛。
藏傳佛教和印度密教之所以如此受到皇家和貴族青睐,并不是因爲這一支的佛法多麽精深,而是因爲和尚們尤爲擅長壯陽。
其中以明憲宗喜愛的“秘密教”,爲房中術的最頂流。
這位憲宗皇帝總共封授了法王、佛子、國師四百三十七人,讓佛門風頭一時無兩。
道教各派眼紅之下,也想要複制這套升級體系,據說已經有了“煉氣”、“築基”、“金丹”、“元嬰”等說法,但是放出風後,因爲朝廷壓根不搭理,也就沒有後文了。
那知客僧見陳頭鐵這般強勢,見的又是砧基道人,慌忙親自在前帶路。
這砧基道人名義上歸禮部管理,負責上令下達和寺院差稅事宜,但實際上卻是錦衣衛在寺院道觀中的坐探。
法令上對僧道嚴苛的标準,和世風日下的現實,導緻了這裏面有極大的利益空間。
如果那些和尚想要平安無事的享樂,那打通砧基道人這一環,尋求明面上的默契,就十分重要了。
除了在一些較大的寺院裏,負責坐探的砧基道人,都是大爺一般的存在。
到了砧基道人的職房,知客僧探頭,見裏面無人,回頭陪笑道,“或許是在後面禅院。”
陳頭鐵不知道這裏面的分寸,見裴元大模大樣的自顧自走入房中,這才喝道,“還不快去把人找來。”
知客僧見狀,不敢耽擱,連忙去尋那砧基道人。
過了不多久,就聽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邊走邊問的從回廊處過來,“是禮部的人?還是錦衣衛的人?”
就聽知客僧小聲的說了兩句。
那不耐煩的聲音,嘁了一聲,喊道,“錦衣衛怎麽了?張容也管不着老子。”
陳頭鐵聽着不對勁,趕緊看了裴元一眼。
見裴元仍穩穩當當的坐着,當即也把腰挺直了幾分。
很快,一個胡亂穿着道袍,随手挽出一個道士髻的粗壯漢子出現在門前,或許是走的快了,袍角翻飛出簇新的官靴。
他陰沉着臉,眼皮一擡,見裴元坐在他的位置上,臉色就越發難看。
還未等這砧基道人開口,裴元就歪身,慢慢揚起了自己的右手。
右手虛攥成拳,拇指挑起,上面套着那個白瓷小杯。
裴元的眸光飛快的向那高高挑起的白瓷小杯一瞥,又看回那砧基道人。
那一副粗豪模樣的家夥,卻像是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一樣,腳踝一軟,險些絆倒在地。
接着,臉上的肌肉,如同脫力一般松弛下來,面無人色的顫顫道,“程知虎犯了何罪,勞千戶賜死?”
裴元見程知虎乍着雙手,汗流浃背的樣子,心想這倒是怪了,莫非這信物有别的用途?
自己是來取銀子的,倒不好讓程知虎誤會太過。
不過,裴元想着張容那古怪的舉動,也不急着解釋。
他學着韓千戶拇指一挑,讓那白瓷小杯跳入手中,又随手放在案幾上。
接着,站起身來,慢慢走到程知虎面前,抓着肩角爲他整理了下匆忙穿上的道袍。
手掌下,明顯感覺到了程知虎的恐懼和難熬。
裴元心頭大定。
這才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麽這麽說?”
程知虎以袍袖擦了擦汗,結結巴巴的說道,“下、下面人做事不力,韓千戶就會以此杯賜下鸩酒,兄弟們哪個不知。”
裴元聽了也吓了一跳,要不是當着程知虎,他都想立刻去找水洗洗手。
但是這會兒,他也不敢貿然行事。
裴元知道分寸,勉強笑着說道,“那你可要虛驚一場了,韓千戶對你滿意不滿意我不知道,她讓我找伱,是爲了别的事情。”
裴元憂心自己手上染沒染毒,笑的很不自然。
但是落在程知虎眼中,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倒是有些高深莫測。
程知虎連忙擦擦汗,讨好的說道,“大人盡管吩咐。”
說着,看了看裴元的服色,上趕着巴結道,“總聽說人,韓千戶座前有五個百戶,每個都本領高強,神秘莫測。卑職無福,不曾見過,不知道大人怎麽稱呼?”
裴元沒必要說謊,當即笑道,“韓千戶也是今日才叫我跟着她做事的,我姓裴。”
裴元有心要在程知虎那裏套話,因此故意拿捏了一番。
隻不過,程知虎怎麽理解是他的事情,從裴元口中說出的隻能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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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