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呢,就見裴子杳端來了一盤宣州的特産藕餅,雖然沒有本土做出來的那般精緻和可口,但也還是讓人略有些驚訝,尤其是韓姑父。
“這東西哪來的呀?阿杳,你怎麽會知道我想吃?”
“韓姑父覺得軍中還有誰能有這樣細膩的心思,總不能是大哥和我吧。”
她自諷一笑,随後就把韓姑父也給逗笑了。
眼神看向了姜時願,這女子的心實在是細,既爲軍中的将士們準備了家鄉的飯菜,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他與木芍來自宣州,所以看到了藕餅的時候,他輕輕的咬了一口,思念家鄉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天上月,人間圓。
家家戶戶都在除夕夜守歲,漢州如此,西京城也如此。
裴家老宅中。
今年的他們過得與往年一樣冷冷清清不說,還少了往年的那份和諧。
裴子荇不願意出門,借口病着幹脆就躲在屋裏,裴子添心中記挂着她,心情也是略有些惆怅,一直在強顔歡笑的安姨娘更是如此,即便是桌上擺滿了飯菜,此刻也食不下咽,唯獨裴老帥吃得盡興,他看了一眼母子的表情後就淡定地說道。
“這才遇到多大點事,你們就是不吃東西,那倘若日後我出了什麽事,你們豈不是要把自己給活活餓死了?”
他并不忌諱這些,隻是覺得母子二人未免有些多愁善感了,所以才會出言說道,隻不過他說話不那麽中聽而已,所以再好的話,從他嘴巴裏說出來也好,像是帶着些晦氣。
安姨娘聞言就皺眉,看向了裴老帥對着他就說了一句。
“今日可是除夕夜,主君又開始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你的身體長命百歲都嫌短,怎麽可能會出事?好啦,過去的那些事情咱們就不提了,阿荇不願意來便不來吧,咱們三人一起高高興興地過節,如何?”
“姨娘說的是,抛棄往昔,迎接新春才是最要緊的。”
母子二人相視一笑,氣氛倒是被他們給活絡了起來,因此這裏雖然沒有如軍營般那樣的熱鬧,但也還是透着些許的溫馨,與他們不同的是此刻遠在千裏之外的西京城内,甯安園中裴夫人是獨自一人守的歲。
在此之前,侯夫人裴氏就想邀她去文淵侯府一同守歲,可是裴夫人卻給拒絕了,對于她來說,這樣冷清的年節早已習慣,所以她壓根就不想與要摻和到其他人家的熱鬧中去。
清酒一壺,熱菜幾碟。
她一個人靜坐在甯安園中的院子裏頭,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旁邊還放了兩個炭盆,倒是也不顯冷,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甚明朗,但是卻也不至于被暗夜給完全吞噬,還是隐隐透着些光亮。
陪在裴夫人身邊的吳嬷嬷,有些心疼的看着夫人。
明明在娘家的時候,夫人是那樣的天真可愛,心思聰慧,可這麽些年了,卻硬生生地葬送在了裴家,她現在隻期盼着少夫人能夠早日歸來,如此即便是冷清那起碼也有婆媳二人一同吃飯,也不至于是夫人一人獨自咽下這些苦澀。
“夫人還是少喝些吧,畢竟傷身體。”
“我如今怕什麽傷身體呀,眼下子谡已經找到了相伴終身的人,就是阿杳和阿邈的親事還未又結果,等他們也都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便是叫我撒手離開,我也在無憾了。”
裴家軍如今早已被裴子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裴子杳和裴子邈也同樣有了成績,因此裴夫人對于他們三人的事業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了,唯獨就是覺得二人的親事若是能早一些完成,她也能落得些甯靜。
隻不過她自己經曆了一遭,所以不願意強迫子女,因此他們的緣分何時到自己不清楚,也不會強迫。
見她一臉的平靜,旁邊的吳嬷嬷歎息一聲,随後就說道。
“夫人可别有這樣的念頭,等到姑娘和三哥兒都成親了,肯定會有孩子的,到時候夫人可得幫着照看孩子才對,這樣的天倫之樂也該夫人享一享了。”
“天倫之樂嗎?我怕是有些不配。做母親都未能盡責,更何況是做祖母。所以我也不盼着他們兄妹三人能原諒我,隻要他們能将日子過好就成,我就不礙他們的眼了,若不是因爲西京城内的局勢變化莫測,我也不願意拘在這地方,等咱們能四處走走逛逛,才算是這一輩子沒有白活。”
外頭的情況究竟如何吳嬷嬷也不清楚,但既然夫人如此說她自然是要陪的,所以笑笑就說道。
“夫人說的是您在哪兒老奴就在哪,若您要守着老奴就陪您,但若是您想去外頭走走逛逛,那老奴也陪您。”
裴夫人看了一眼這個與自己相伴多年的婢女,明明她的年紀也就比自己大上個三五歲而已,但這些年卻因爲操心過盛,看上去老了許多,于是拉了她的手就讓她坐到自己的面前來。
“這麽多年了也就隻有你不嫌棄我,一直陪着,今日就再陪我喝幾杯酒吧,也算是讓這年過得别那麽冷清。”
吳嬷嬷推辭不了隻能坐下,結果幾杯酒下肚,人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想起了夫人這些年的委屈,她就橫了橫心,就忍不住的對着裴夫人說了一句。
“雖然……雖然老奴說這話不合适,但我還是想說,在咱們大綏,和離後二嫁壓根就不是什麽大事,如今大哥兒大姑娘還有三哥兒都已經長大成人,這日子他們也能過得下去,要不您就和裴将軍和離了吧,咱們回宣州,回老太太身邊去!這幾年她一直給您寫信也是勸說此事,還有蘇家表少爺一直等着您呢,可從未娶親啊。”
聽到這話,裴夫人倒酒的時候略動了動。
蘇家表哥,這名字對她來說早已是很多年以前的過往了,二人也算是一同長大的情份,隻是她對于這位表哥卻并沒有情愛的心思,因此接到賜婚的時候,她也沒有什麽失魂落魄,反而專心實意的備嫁起來。